我正坐在外间做针线,忽见宝玉兴冲冲地往潇湘馆去。
我起身跟着,没过多久,就听见里头传来说笑声。我悄悄撩起帘角,见宝玉挨着黛玉坐在暖阁里,两人脸上都带着笑意。
“好妹妹,我虽看了《西厢记》,里头有句话始终不解。”宝玉笑道,“‘是几时孟光接了梁鸿案?’这三个字问得有趣——是几时接了的?你与我说说。”
黛玉忍不住抿嘴一笑:“这原问得好。他问得好,你也问得好。”
我见黛玉眼角微红,似是方才哭过,此刻却笑得真切。这般光景,倒比往日多了几分暖意。
“先前你只疑我,如今倒让我落了单。”宝玉假意叹气,眼里却满是笑意。
黛玉轻声道:“谁知她竟真是个好人。我素日只当她藏奸......”便将前些时日说错酒令、宝钗送燕窝等事细细说了。
宝玉恍然大悟:“原来是从‘小孩儿家口没遮拦’上就接了案了。”
正说着,黛玉又提起宝琴,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我原没有姊妹......”话音未落,泪珠儿又滚了下来。
宝玉忙劝道:“好端端的又伤心。你瞧瞧,今年比旧年越发瘦了,还不好生保养。”
黛玉拭泪道:“说来也怪,近来只觉得心酸,眼泪却比往年少了许多。心里痛得很,偏生哭不出来。”
“这是你哭惯了,心里疑的。”宝玉柔声道,“哪有人眼泪会少的理?”
我见黛玉身子单薄,忙去沏了盏热茶送来。退出时,听见宝玉正低声劝慰,说要请老太太再请个高明太医来瞧瞧。
回到屋里,我继续做针线,心里却想着:林姑娘这病,怕是多半从这多愁善感上来的。如今和宝姑娘和解了原是好事,只盼她真能放宽心才好。
窗外飘起细雪,我惦记着黛玉畏寒,又找出个新手炉,预备晚些时候送去。这大观园里的悲欢喜怒,竟都系在这些少男少女的心事上了。
这时外头小丫头子送来了猩猩毡斗篷,说是大奶奶打发人来传话,要商议明日雪地里起诗社的事。话音未落,李纨屋里的素云也来了,说是请林姑娘过去商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