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没说完,众人都已笑软了。
我随众人进潇湘馆时,紫鹃已打起湘帘。林姑娘亲自捧了茶奉与贾母,王夫人却淡淡道:我们不吃茶,姑娘不用倒了。林姑娘的手顿了顿,命小丫头挪了自己常坐的椅子给王夫人,那椅子原是靠着书案的。
刘姥姥四下打量,忽指着满架书道:这必定是那位哥儿的书房了?贾母笑吟吟拉过林姑娘:这是我外孙女儿的屋子。那姥姥细瞧了林姑娘一番,咂嘴道:这哪里像小姐绣房,竟比上等书房还气派。
贾母忽问:宝玉呢?丫头们忙回:在池子里船上。凤姐抢着笑道:定是预备陪老太太游湖呢!李纨悄悄瞥了凤姐一眼,低头不语。
正说着薛姨妈来了,贾母故意沉脸:来迟了要罚的。忽见窗上纱旧了,便对王夫人道:这绿纱配绿竹不妥,我记得库里有四五样颜色糊窗的纱。
凤姐忙接话:昨儿开库见好些银红蝉翼纱,各样花样鲜亮得很,我竟没见过这样的。说着命人取来一匹。
贾母嗤笑:人人都说你经过见过,连软烟罗都不认得。凤姐故作委屈:好祖宗教教我,也让姨太太听听。
这叫软烟罗,四样颜色。贾母抚着纱料,银红的叫霞影纱,如今上用的府纱都没这个软厚。她特意转向林姑娘:明儿就拿银红的给你糊窗子。
王夫人忽然开口:太过奢靡了,黛玉年纪小......
我的外孙女儿自然配得上。贾母打断她,又命凤姐:找找可有青的,送刘亲家两匹做帐子。
刘姥姥正觑着眼看纱,闻言念佛:我们做衣裳都不能,姑奶奶拿它糊窗子!凤姐忙拉自己衣襟:姥姥瞧我这袄子,上用内造的,竟比不上这纱呢。
我冷眼瞧着,王夫人嘴角抿得紧紧的。周瑞家的忙凑趣:到底是老太太见识多。薛姨妈也笑:别说凤丫头,连我都没听过。
贾母起身时,刘姥姥又念佛:这屋子比大的还齐整,满屋东西都好瞧,舍不得走哩。凤姐挽住她:还有更好的呢,我带您瞧去。
众人往外走时,我落在后头,看见王夫人经过林姑娘的书案,袖口带倒了一支笔,竟不停步。贾母却回头叮嘱紫鹃:记得给姑娘换厚帘子,天凉了。
到院中,贾母忽然驻足:宝玉怎还不来?凤姐忙道:必是在船上预备果碟呢。说着暗推平儿去寻。
鸳鸯搀着贾母慢慢走,忽低声对我说:老太太早吩咐留了两匹霞影纱,一匹给林姑娘糊窗,一匹给她做帐子。我抬眼,正对上王夫人冷冽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