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高渐离,忽然开口了。
“或许,不是预知。”他的声音有些沙哑,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而是一种……将所有细节都纳入算计的,绝对的理性。”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高渐离的脸色依旧苍白,他想起了那晚,陈默派人送来的那份匿名文件,那份几乎就是“剧本”的文件。
他缓缓说道:“在事发前一晚,我收到过一份关于陈默同志的匿名举报信,信的内容,与后来发生的一切,几乎完全吻合。包括刺客的身份,刺杀的手段,甚至包括事败后,准备栽赃陷害他的全套方案。”
“什么?”省委书记猛地一惊。
高强也皱起了眉头,这件事,他并不知情。
“我当时以为,这是他与对手的政治博弈,是一场自导自演的戏码。”高渐离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苦涩的自嘲,“现在想来,我何其愚蠢。那不是他写的剧本,那是他从敌人那里,截获的剧本!他早就知道敌人要干什么,但他没有选择躲避,而是选择……走进这个为他设下的陷阱,并把它,变成了埋葬敌人的坟场。”
“他甚至算到了,我会因为那封信,在关键时刻,做出正确的判断。他算到了人心。”
高渐离端起那杯凉透的茶,一饮而尽,像是要浇灭胸中的那股灼热。
“各位,我们面对的,可能不是一个简单的干部,而是一个……将整个棋局都纳入掌中的棋手。我们所有人,包括杀手,都是他棋盘上的棋子。只不过,他选择用他自己这颗最关键的棋子,替我们挡下了最致命的一击。”
一番话,让整个会议室的气氛,变得更加凝重。
如果说高强的报告,是从技术层面证实了陈默的功绩。那么高渐离这番发自肺腑的剖白,则是从人性和智谋的层面,将陈默的形象,拔高到了一个令人敬畏甚至感到一丝恐惧的高度。
一直安静地听着,手指停止了敲击。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楼下戒备森严的院子。
良久,他缓缓开口。
“古代帝王,身边有猛将,有谋臣。猛将,能开疆拓土,摧城拔寨。谋臣,能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但还有一种人,不常有,史书上,都寥寥无几。”
声音,变得悠远而深沉。
“他们平时,可能只是一个治水的官,一个屯田的吏,看起来平平无奇。但当国家危难,社稷将倾之际,他们能于无声处听惊雷,于无形处建奇功。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
“这种人,我们称之为——国士。”
转过身,目光如炬,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陈默同志,救的,不只是我一个人的性命。他粉碎的,是一场足以动摇国本的巨大阴谋。他保住的,是我们在座所有人,是这个国家,未来十年的稳定和发展。”
“这份功劳,怎么算?”
“这份人情,怎么还?”
他连问两句,却无人能够回答。
是啊,怎么还?提拔?一个副部级的职位,在这种救了整个国家的功劳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金钱?那更是对这份功劳的侮辱。
这已经不是一份简单的人情债,这是一份……等同于再造江山的恩情。
“这份债,我们欠下了。”最后说道,语气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这笔债,国家来还。”
他重新坐下,对高强说道:“通知下去,对陈默同志的安保,提升到最高级别。他需要什么,就给什么。另外,关于他的所有情况,列为国家最高机密。”
“是!”高强起身立正。
“还有,”看向省委书记和高渐离,“凤凰市的试点工作,不能停。不仅不能停,还要加大力度。这是陈默同志用命换来的成果,谁要是敢在这个时候拖后腿、下绊子,不论是谁,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明白!”省-委书记和高渐离同时站了起来,神情肃穆。
会议结束,众人陆续散去,每个人都心事重重。
当天深夜,陈默的病房门,被轻轻推开。
高强走了进来,他看着已经能在护士帮助下,勉强侧躺的陈默,眼神比白天柔和了许多。
“感觉好点没?”
陈默点了点头:“死不了。”
高强笑了笑,拉过一张椅子,在他床边坐下。
“今天下午,开了个会。”他言简意赅。
陈默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等着下文。
“会上,给你定了性。”高强看着陈默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
“国士无双。”
陈默的心,猛地一跳。
“还说,”高强继续道,“这份救驾之功,恩同再造。这份人情债,太大,大到任何官职都还不起。”
“所以,国家来还。”
高强说完,便站起身,不再多言。
“你好好养伤,等你好了,要亲自见你。”
他走到门口,又回过头,补充了一句,语气中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
“陈默,从今天起,你的安全,就是我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