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省委常委扩大会议。
会议室里,气氛庄严肃穆。江东省所有在职的副省级以上领导,悉数到场。经历过一场大换血后,常委会上甚至出现了几个空着的位子,像几颗被拔掉的牙,提醒着在座的每一个人,风暴刚刚过去。
陈默坐在长条会议桌的末端,这是他第一次以省委副秘书长的身份,列席如此高规格的会议。他的位置虽然靠后,但没有一道目光敢于忽略他的存在。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省委书记张文博陪着一个身形挺拔的男人走了进来。
男人约莫四十岁上下,穿着一身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的深色西装,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他的面容俊朗,但嘴唇紧紧地抿着,形成一道冷硬的线条,让他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生人勿近的距离感。
他就是高渐离。
他走进会议室,目光平视前方,没有与任何人进行眼神交流,仿佛周围这些江东省的头面人物,都只是他办公室窗外的寻常街景。
张文博简单地介绍之后,便请高渐离讲话。
高渐离走到发言席后,扶了扶眼镜,拿出早已备好的讲稿。
“同志们好。”
他的声音,像他的表情一样,没有多余的温度,字正腔圆,每一个字都像用尺子量过。
“我来江东,是受中央的委派,任务很明确,就是协助张文博书记,尽快恢复江东省正常的社会经济秩序,重建一个廉洁、高效、透明的法治化政府。”
他没有说一句客套话,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周正龙案,性质极其恶劣,影响极其深远,是刮在我们江东骨头上的一块烂疮。中央用雷霆手段将其剜除,展现了党中央反腐到底的决心。但是,剜掉烂肉只是第一步,如何让伤口愈合,如何让肌体重新焕发生机,才是我们接下来工作的重中之重。”
“而这一切,都必须在制度的框架内,在法律的轨道上进行。任何人都不能,也不允许,凌驾于程序之上。越是特殊时期,越要强调程序正义。因为程序,才是保证我们不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的唯一缰绳。”
说到最后一句时,他的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全场,最终,在会议桌末端的陈默身上,停留了不到一秒。
那一秒钟,陈默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如同手术刀般冰冷、锐利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
那不是敌意,而是一种纯粹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审视。像一个严谨的工程师,在审视一个不符合他设计图纸的、凭空冒出来的零件。
陈默面色如常,甚至还对着高渐离的方向,微微点了点头,像是在认同他的讲话。
高渐离的眼镜片后,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诧异,随即收回了目光,继续念着他的讲稿。
一场沉闷而冗长的欢迎会,终于结束。
与会领导们纷纷起身,上前与高渐离握手,说着“欢迎高省长”、“以后请高省长多多指示”之类的客气话。高渐离只是公式化地点头,握手,惜字如金。
轮到陈默时,他主动伸出手:“高省长,欢迎来到江东。”
高渐离看着他,这一次,没有避开他的视线。
“你就是陈默同志?”
两只手,握在了一起。
高渐离的手,干燥,有力,也像他的为人一样,冰冷。
“是我。”陈默回答。
“你的任命,我看过了。”高渐离说,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的人都听得清楚,“火箭式的提拔,史无前例。希望你的能力,能配得上组织给予你的这份信任。”
这句话,听起来像一句勉励,但那不带丝毫感情的语调,却让它变成了一句赤裸裸的敲打和质疑。
周围的空气,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看着这两个江东省最年轻,也最炙手可热的政治新星,第一次交锋。
陈默笑了。
“我会的。”他松开手,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谈论天气,“毕竟,信任这东西,从来都不是别人给的,是自己挣的。高省长,您说对吗?”
说完,他不再看高渐离,转身,径直走出了会议室。
高渐离站在原地,看着陈默离去的背影,镜片后的双眼,微微眯了起来。
张文博走过来,打着圆场:“呵呵,陈默同志年轻,有锐气。渐离同志,以后你们要多沟通,多合作啊。”
高渐离没有接话,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张书记,我想尽快看一下省政府最近半年的所有财政支出报告,以及‘吏治整顿领导小组’的预算方案。我需要原始数据,没有经过任何‘整理’的原始数据。”
张文博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而已经走到门口的陈默,脑海中的【社稷沙盘】,弹出了一条新的提示。
【目标人物:高渐离】
【人情值(对您):-30(深度质疑\/理念冲突)】
【沙盘预警:目标已将您列为“非程序性不稳定因素”,并开始对您主管的相关领域进行“程序性审查”。】
【正在生成对抗模拟……】
陈默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他知道,真正的战争,从这一刻,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