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委书记张文博披着一件睡衣,正拿着放大镜,在一张巨大的地图上仔细端详着什么。他已经年过六十,两鬓染霜,但那双眼睛,依旧锐利如鹰。
秘书敲门进来,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
“书记,林副书记的电话……”他用最快的速度,将刚才那通电话的内容,一字不漏地复述了一遍。
当听到“周龙同体”四个字时,张文博拿着放大镜的手,在空中停住了。
书房里的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被抽空。
张文博缓缓放下放大镜,沉默了足足一分钟。他没有追问,没有质疑,只是闭上了眼睛。当他再次睁开眼时,所有的疲惫都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山雨欲来前的、令人心悸的平静。
“让他来我这里。直接来书房。”他淡淡地吩咐。
“是。”秘书躬身退下,后背已然被冷汗湿透。
张文博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金陵的夜晚,灯火辉煌,可在他眼里,这片辉煌之下,不知隐藏了多少肮脏与罪恶。
周正龙……
他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这个他一度非常欣赏,甚至考虑过要作为接班人培养的得力干将。
他不是没有听到过一些风言风语,但都被周正龙那近乎完美的履历和光辉形象给掩盖了。他选择相信组织,相信程序,相信一个在党旗下宣过誓的干部,总有底线。
可林建城,是他亲手从中央纪委请来江东的“过江龙”,一个把纪律看得比命还重的“铁人”。如果不是掌握了足以毁天灭地的铁证,他绝不可能在深夜,用这种近乎于兵谏的方式,来敲响自己的房门。
周龙同体……
原来如此。
张文博的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冰冷的笑意。他感觉自己被人狠狠地扇了一耳光。
他转身,走到书桌前,没有去碰那部红色的保密电话。他拿起了另一部,内部线路的普通电话,拨了一个短号。
电话很快接通,里面传来一个中气十足,但带着睡意的声音。
“老张?这么晚了,出什么事了?”
是中央巡视组的组长,李振山。
“老李,睡不着了,起来看戏吧。”张文博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一场你我都想象不到的,惊天大戏。”
……
林建城的车,平稳地驶入了省委大院。
他紧紧抱着怀里的公文包,手心全是汗。他知道,从他踏入这栋小楼开始,一切,都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在秘书的引领下,他走进了张文博的书房。
张文博就站在书桌后,静静地看着他,眼神深邃如海。
没有寒暄,没有客套。
“东西呢?”张文博开门见山。
林建城走上前,将怀里的公文包放在了那张宽大的书桌上,然后,从里面拿出了那个银白色的移动硬盘。
“书记,我林建城以我四十年的党性,和我项上的人头担保。”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这里面的东西,足以让我们整个江东省委,蒙受前所未有的奇耻大辱。但也只有它,能为江东,刮骨疗毒,换一片朗朗乾坤!”
张文博没有说话,他只是拿过硬盘,接在了自己的电脑上。
林建城主动上前,输入了那串他永生难忘的密码。
文件夹被打开,那段关于“城东拆迁命案”的录音,被点了开来。
“……妈的,那老东西油盐不进……”
龙傲天那粗野暴戾的声音,和周正龙那冷静残忍的指示,再一次,回荡在寂静的书房里。
张文博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但林建城能看到,他放在桌上的那只手,青筋一根根地暴起,握成了拳头。
录音播放完毕。
张文博缓缓闭上了眼睛,胸膛剧烈地起伏了一下。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眼中所有的情绪都已消失,只剩下一片足以冻结万物的冰寒。
他没有去碰桌上的任何一部电话。
他只是抬起头,看着书房角落里,那个一直坐在沙发阴影里、沉默不语的身影,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下达了命令。
“振山同志,你都听到了。”
“我建议,由中央巡视组牵头,省纪委、省国安配合,立刻成立最高规格的联合专案组。”
“现在,我授权你,调动驻江东的武警总队,立刻对周正龙,实施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