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怀安打开档案,一页一页,看得异常仔细。
从青石镇的基层科员,到榕城县那个烂摊子的代县长,再到被“发配”至凤凰市经济开发区……履历很简单,甚至有些坎坷。但孟怀安的目光,却在几个节点上,停留了许久。
——榕城县,接手时财政赤字近亿,濒临破产;离开时,不仅还清了债务,还成功引进了秦氏集团的服装厂,盘活了上千人的就业。
——凤凰市,临危受命,处理纺织厂三千工人的群体性事件;不仅化解了危机,还挖出了被埋没十年的新技术,引来了新的投资,让一个行将就木的国企,起死回生。
——现在,是开发区。一个被常胜利经营得半死不活的烂摊子,他去了不到一个月,拉回来了足以让全省都为之侧目的百亿投资。
孟怀安的嘴角,慢慢浮现出一丝玩味的笑容。
“有意思。”他将档案合上,轻轻敲了敲封面,“这个年轻人,是个专门盘活死棋的高手啊。”
赵立春凑过来看了一眼档案:“履历确实漂亮。不过,我也听到一些风声,说这个年轻干部,手段有些……过于刚猛。这次在开发区,就是当着外商的面,直接让纪委带走了管委会主任。这在官场上,可是大忌。”
“哦?”孟怀安眉毛一挑,似乎更感兴趣了,“还有这事?”
他拿起桌上的另一份文件,那是省纪委一位副书记刚刚通过内线传真过来的,关于凤凰市纪委处理常胜利一案的简要汇报。汇报里,附上了那两段录音的文字稿。
孟怀安看完,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立春同志,你看问题,不能只看表象。”他靠在椅背上,语气悠然,“非常时期,当行非常之事。一百五十亿的投资,对于凤凰市意味着什么?对于我们江东省的区域平衡发展战略,又意味着什么?这是天大的局。”
“为了这个大局,牺牲一个常胜利,清理掉一些绊脚石,手段激烈一点,完全可以理解。我们不能要求一头能冲锋陷阵的猛虎,走路要像猫一样悄无声息。”
这番话,掷地有声,直接为陈默的行为定了性。
赵立春闻言,点了点头,不再多言。他知道,孟书记这是动了爱才之心了。
“这个陈默,是个人才。”孟怀安的手指,在档案的“陈默”两个字上,轻轻点了点,“而且是个懂经济、有手段、更有胆魄的帅才。”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金陵市璀璨的夜景。
“我们江东省,经济总量看着不错,但结构性问题很突出。南强北弱,区域发展不平衡。凤凰市是我们西进战略的桥头堡,一直没找到好的突破口。现在,这个年轻人,好像给我们撕开了一道口子。”
他沉吟了片刻,转过身,对赵立春,也像是在对自己说:
“这个名字,要记一下。先让他在凤凰市干,我们看着。凤凰市的池子,怕是有点小了。我倒想看看,他到底能把凤凰市这盘棋,下成什么样子。”
……
夜色更深。
陈默在办公室里,处理完几份赵海东紧急送来的文件,又和刘思远敲定了明天管委会人事调整的初步方案。
整个管委会大楼,依旧灯火通明。所有人都像上了发条,亢奋而又紧张地忙碌着。一种全新的、昂扬的气氛,正在这栋大楼里迅速蔓延。
忙完一切,陈默独自一人回到市委招待所,推开了那间不知被谁特意安排的、雅致清幽的独栋小院的门。
他没有心思欣赏院子里的假山流水,径直走进卧室,将自己扔在柔软的大床上。
极度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
从设局引常胜利入瓮,到与优素福的惊心动魄的谈判,再到后面一系列的连锁反应,他的精神一直紧绷着。直到此刻,才真正放松下来。
他闭上眼,准备休息。
可就在他意识即将沉入黑暗的瞬间,脑海中的人情账本,毫无征兆地,发出了一阵急促而尖锐的警报。
不是成功后的喜悦提示,而是一种带着强烈危险信号的蜂鸣。
陈默的意识瞬间清醒。
他“看”向账本,只见代表着王启年头像的那一栏,原本深红色的仇怨值,正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疯狂飙升。
【-8500……-9200……-9999……】
数字最终定格在一个前所未有的、鲜血般刺目的数值上。
【仇怨值:-(不共戴天)】
紧接着,在这行血色数字下方,一行全新的、闪烁着不祥光芒的金色小字,缓缓浮现。
【高危预警:目标已将您视为死敌,正在酝酿致命反击。攻击方式:政治污蔑。攻击目标:省纪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