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
陈默的声音打破了办公室凝固的空气。
“啊?在!陈科!”
实习生小李像一根被拨动的琴弦,猛地绷直了身体,声音都走了调。
“帮我拟一份回函。”
陈默的嘴角,勾起一抹让人看不懂的弧度。
“就写:夜莺院长盛情相邀,陈默愧不敢当,但为孩子们尽一份心力,义不容辞。十五日晚,定当准时赴宴。”
办公室里,所有竖着耳朵的同事,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赴宴?
他竟然要去?
所有人都看出了那封信的诡异,看出了那只夜莺火漆背后隐藏的杀机。王启年刚刚倒台,尸骨未寒,这个节骨眼上,任何与“慈善”、“捐赠”沾边的东西,都像是裹着蜜糖的毒药。
而陈默,非但没有拒绝,反而答应得如此干脆。
小李拿着笔的手,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他看着陈默,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孤身走向刑场的英雄。他张了张嘴,想劝点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在陈默那平静得不起一丝波澜的目光下,任何劝阻的话,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他只能低下头,一笔一划地,在稿纸上写下那段他看来如同遗书的文字。每一个字,都重逾千斤。
回函很快拟好,用的是市委政研室的公函信纸,盖上了综合科的公章。陈默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然后将信函装进一个普通的牛皮纸信封里。
他没有叫刚才那个黑衣人回来,而是把信封交给了小李。
“寄出去,用机要通道。”
机要通道,是体制内传递文件最快、最稳妥的方式。这一个简单的指令,却蕴含着深意——他陈默,是以官方的身份,堂堂正正地接受这份邀请。
小李拿着那封信,感觉手心滚烫,他重重地点了点头,转身快步离去,背影带着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
办公室里,再次恢复了死寂。
陈默靠在椅子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投向窗外。
鸿门宴。
他的脑海里,自然而然地浮现出这三个字。
项羽设宴,意在杀刘邦。那夜莺设宴,又是为了什么?
她当然知道自己强行窥探了她的秘密,那口血,就是最好的证明。可她没有选择立刻报复,而是递上了一纸请柬。
这说明,她对自己产生了兴趣。
一个能硬扛住她“高维信息屏蔽”反噬的人,一个刚刚扳倒了王启年、在凤凰市掀起滔天巨浪的人。在夜莺眼中,自己或许是一枚值得研究的棋子,或者,是一柄可以利用的刀。
这场晚宴,就是一次面试,一次评估。
她要亲眼看看,自己是龙,还是虫。
如果评估结果是“可控”,她会尝试用名誉、金钱、甚至更诱人的东西,将自己彻底捆绑在她的战车上,成为“星光孤儿院”这艘幽灵船上最体面的那面旗帜。
如果评估结果是“不可控”或“有威胁”……
陈默的眼神,冷了下来。
那晚宴之上,必然杀机四伏。每一个敬酒的笑脸背后,都可能藏着一把淬毒的匕首。每一句恭维的话语里,都可能埋着一个足以让他身败名裂的陷阱。
但,他必须去。
因为这封邀请函,不只是鸿门宴的请柬,更是另一张门票。
一张通往凤凰市,乃至更高层面地下世界的门票。
周良安让他当主刀医生,清理王启年留下的烂摊子。可王启年只是病灶的表象,而夜莺和她背后的网络,才是真正的病根,是滋生这一切的毒瘤。不把这颗毒瘤挖出来,凤凰市的病,永远也治不好。
他不可能从外部攻破这个堡垒,账本的反噬已经证明了这一点。唯一的办法,就是走进堡垒内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