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师?
她爸爸?
一个普通的高中老师,能有什么样的爸爸,能让这个已经被逼到绝境的小子,在提到时流露出这种深入骨髓的恐惧?这种恐惧,甚至超过了对自己的恐惧。
“林老师是谁?”刘伟明的声音变得平淡,听不出喜怒。
“没……没什么……”陈默把头摇得像拨浪鼓,眼神躲闪,嘴唇哆嗦着,“我胡说的……我害怕……我就是胡说八道……主管你别当真……”
他越是这样说,刘伟明心里的疑云就越重。
混迹社会这么多年,他太懂这里面的门道了。凤凰市就这么大,真正有分量的人物,圈子就那么小。有时候,一个不起眼的人,背后可能就站着一尊你惹不起的大佛。
他想用陈默的妹妹做要挟,前提是这个女孩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可如果这个女孩,被某个大人物的子女,或者某个大人物本身“看顾”着,那他这一脚踩下去,踩到的可能就不是软柿子,而是地雷了。
“她爸爸是干什么的?”刘伟明追问,语气加重了几分。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陈默像是被吓傻了,抱着头在床上缩成一团,“我就是听我妹妹提过一嘴……说林老师家很有钱……很有势力……别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主管,我错了,我再也不敢胡说了……”
这番回答,堪称滴水不漏。
他没有说出任何具体的名字和职位,只是模糊地指向了“有钱有势”。
这就像在平静的湖面上,投下了一颗看不见的石子。你不知道它有多大,也不知道它会激起多大的涟漪,但你清楚地知道,湖底有东西。
这种未知,才是最让人忌惮的。
刘伟明沉默了。
他看着在床上抖成一团的陈默,眼神阴晴不定。
他可以不相信陈默的话,但他不能不防备这种可能性。为了一个还没到手的“观音”,去得罪一个未知的、可能存在的“大人物”,这笔买卖,不划算。
他的手指,在那个破手机的屏幕上轻轻敲击着。
查。
必须查清楚。
这个林老师,到底是什么来头。
在事情没有搞清楚之前,陈默的妹妹,暂时不能动。
想到这里,刘伟明站直了身体,恢复了那副居高临下的姿态。他看了一眼地上的陈默,眼神里多了一丝复杂。
他感觉自己像是在剥一个洋葱,每剥开一层,都会流泪,而且永远不知道下一层藏着什么。
“行了,别嚎了。”刘伟明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老实待着,等我的消息。”
他转身向门口走去,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回头冷冷地补充了一句。
“在我兄弟从姚家峪回来之前,你要是再敢耍什么花样,或者让我发现你刚才说的有半个字是假的……”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眼神里的杀气,已经说明了一切。
说完,他拉开门,走了出去,重重地把门关上。
房间里,只剩下陈默和那个叫阿虎的保安。
阿虎瞥了一眼床上还在微微抽搐的陈默,撇了撇嘴,继续低头刷他的短视频,震耳欲聋的音乐再次充满了整个房间。
足足过了五分钟。
陈默的抽搐,慢慢停止了。
他缓缓地,一寸一寸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抬起头,那张满是血污和泪痕的脸上,所有的脆弱、恐惧和崩溃,都如同潮水般褪去,剩下的,是一种宛如万年冰川般的死寂和冷酷。
他慢慢地抬起自己的手,摊开在眼前。
那是一双还很年轻的手,指节分明,但因为营养不良而显得有些苍白。就是这双手,刚刚在鬼门关前,为自己,也为家人,硬生生推出了一条布满荆棘的活路。
他的目光,穿透了这双手,望向了脑海深处。
【人情账本】上,【死债】两个血字依旧触目惊心。
陈默的嘴角,缓缓地,勾起了一抹没有任何温度的弧度。
刘伟明,你以为你抓住了我的软肋,把它变成了悬在我头顶的剑。
你错了。
你只是亲手,把一把最锋利的刀,递到了我的手上。
现在,我要用这把刀,为你,也为所有想动我家人的人,一刀一刀,亲手掘好坟墓。
他闭上眼睛,开始在脑中复盘整个凤凰市的人情网络。
那个“林老师”,他并不认识。
但是,他妹妹所在的凤凰市一中,他却并不陌生。
因为,就在不久前,他为了解决纺织厂改制的技术难题,曾经通过秦雪的关系,拜访过一位新能源领域的老教授。而那位老教授的儿子,恰好,就是凤凰市教育局的一位副局长。
当时,为了感谢教授的技术支持,陈默曾动用县里的资源,帮这位副局长解决了一个他亲戚在榕城县遇到的麻烦事。
账本上,来自这位教育局副局长的人情值,虽然不高,但却是金色的“已办妥,可动用”。
现在,是时候让这笔投资,发挥它真正的价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