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寂静无声。
窗外县委大院的路灯,投射进一道昏黄的光,恰好落在陈默的脸上,将他的半边脸庞隐匿在黑暗里。
他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如同深夜里的一尊石雕。
脑海中,【人情账本】那一行血红色的警告,像一根烧红的烙铁,深深地烙在他的意识深处。
【警告!检测到高强度仇怨值锁定!来源:孙福海!】
【锁定目标:您的家人(青石镇,陈家村)】
【威胁等级:高!】
一股森然的寒意,并非源于恐惧,而是源于被触及逆鳞的暴怒,从陈默的心底最深处,缓缓升腾起来。
孙福海。
那个满脸堆笑,说话慢条斯理,却用家人来威胁他的财政局长。
陈默的眼睛微微眯起,镜片反射着窗外的灯光,闪过一丝危险的光。他以为,官场上的争斗,再如何激烈,也应有底线。至少,祸不及家人,是彼此心照不宣的规矩。
显然,这位孙局长,并不打算遵守这个规矩。
他想用自己最在乎的人,来逼自己就范,逼自己成为一条听话的狗。
陈默的胸口微微起伏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绝对的平稳。他没有立刻被愤怒冲昏头脑,没有马上打电话回家。他知道,孙福海的动作不会那么快,这种威胁,更像是一柄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其威慑力在于“悬而未决”。
现在,他要做的,不是自乱阵脚,而是按照原定计划,将面前这盘棋,下得更狠,更绝。
只有自己站得更高,变得更强,拥有更强的力量,才能让孙福海之流,连动歪念头的资格都没有。
陈默的意识沉入账本,不再理会那条刺眼的警告,而是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了国土局长钱大军和建设局长马胜利的身上。
那两个名字后面,代表着对彼此仇怨值的数字,已经攀升到了一个惊人的地步,但还不够。他们现在只是因为“小道消息”而互相猜忌,这种猜忌,还可能因为某一方的退让或解释而缓和。
他需要一把锁,将这份仇恨彻底锁死,让他们再无转圜的余地。
陈默在脑海中下达了指令:“查询钱大军与马胜利之间的关联事件,筛选‘仇怨’标签。”
账本页面飞速翻动,无数信息流淌而过,最终,定格在了一条几年前的记录上。
【事件:云山县城南新区土地开发项目】
【关联人:钱大军(时任国土局副局长),马胜利(时任建设局副局长)】
【事件简介:双方为争夺城南新区一期工程的主导权和后续土地规划的最终解释权,产生激烈冲突。最终因县主要领导调整,项目搁置。】
【仇怨记录:钱大军对马胜利,仇怨值+800(夺利之争);马胜利对钱大军,仇怨值+750(坏我好事)】
就是这个!
陈默的眼睛亮了。
城南新区,那是云山县几年前画下的一张大饼,是县里未来十年的发展重心。谁能主导这个项目,谁就掌握了云山县未来的经济命脉,那背后牵扯的利益,足以让任何人疯狂。
这份旧怨,就像一堆干柴,一直被遗忘在角落里。而机构改革中“谁主谁次”的新仇,则是刚刚丢进去的火星。
现在,陈默要做的,就是浇上一桶油。
他闭上眼,在脑海中,他看到了那张复杂的人情网络图。代表钱大军和马胜利的两个光点,像两颗红色的星辰,彼此之间已经有了一条深红色的线。
陈默调动起自己账本中,从镇长父子、前女友等人身上吸收来的,那些无处发泄的灰色“仇怨值”,将它们作为燃料。
“消耗仇怨值500点,启动‘仇怨转移’。”
“转移目标:钱大军,马胜利。”
“转移基点:【城南新区开发项目】与【机构改革人事安排】。”
“效果:将目标人物对‘陈默’的部分仇恨,以及对改革方案的恐惧,巧妙地引导、嫁接到彼此身上。强化他们心中‘对方是自己获得城南项目主导权的最大障碍’这一潜意识认知。”
随着他意念的确认,账本上那500点灰色的仇怨值瞬间消失。
与此同时,在那张网络图上,一股无形的、灰黑色的能量,从代表陈默的光点中流出,如同两条诡异的毒蛇,悄无声息地缠绕向钱大军和马胜利的光点。
那条连接着两人的深红色仇怨线,仿佛被注入了什么催化剂,瞬间变得漆黑如墨,并且剧烈地搏动起来,像一条有了生命的血管。
做完这一切,陈默睁开眼,眼神平静。
他知道,钩子已经下到了最深处,现在,就看鱼儿怎么咬了。
……
第二天一早,云山县委大院的气氛,就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诡异。
人们脸上的表情不再是单纯的愤怒或恐慌,而是多了一丝猜疑和探究。昨天,大家还同仇敌忾,一致声讨那个不知死活的陈默。可一夜之间,风向就变了。
不知从哪里传出的“内部消息”,说陈默那份方案里之所以要把国土局和建设局合并,是马胜利在背后出的主意,目的就是为了借机压过钱大军一头,彻底拿下城南新区那块肥肉。
而另一个版本则说,是钱大军主动找的陈默,许诺了好处,想让陈默在方案里写明“以国土局为主导”,他想毕其功于一役,把马胜利彻底踢出局。
两个版本,说得有鼻子有眼,细节丰富,仿佛讲述者当时就在现场。
国土资源局。
局长钱大军的办公室里,价值不菲的紫砂茶壶被“砰”的一声掼在红木办公桌上,滚烫的茶水溅得到处都是。
“马胜利!你个王八蛋!敢在背后捅老子刀子!”钱大军面色铁青,眼珠子布满血丝。
他本来还想着,要不要找马胜利通个气,两人联手,先去县领导那里把陈默那个方案给否了。可他派去打探消息的亲信,带回来的却是马胜利昨天下午在几个心腹面前,大谈特谈未来“自然资源与规划局”的宏伟蓝图,言语间,俨然已经把自己当成了一把手。
新仇旧恨,瞬间涌上心头。
他想起了几年前,就是这个马胜利,为了抢城南新区的项目,给他使了多少绊子,在背后说了他多少坏话。
现在,他又想故技重施!
“他妈的,真当老子是泥捏的?”钱大军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你想当老大?老子先让你当不成孙子!”
他抓起桌上的电话,直接拨给了纪委的一个熟人。
“喂,老周啊,我,钱大军。跟你反映个情况,建设局那边,在几个工程招标上,有点不干净啊……”
而在另一边,县城乡建设规划局。
马胜利的办公室里,气氛同样凝重如冰。
“局长,我打听清楚了,昨天下午,钱大军的司机,给政研室那个陈默送了两条烟和两瓶好酒!”一个副局长压低声音汇报。
马胜利一言不发,只是手里盘着的那对文玩核桃,被他捏得“咯咯”作响,声音清脆得吓人。
他比钱大军更早得到消息。他甚至知道,钱大军昨晚请了县委组织部的某位副部长吃饭,席间谈的就是“干部年轻化”和“专业对口”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