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自己那间角落里的办公室,陈默反锁上门。
门板隔绝了外面的一切,也隔绝了刘牧那张无懈可击的笑脸。陈默靠在门后,刚才在镇长办公室里强行压下的所有情绪,此刻如潮水般涌了上来。
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衬衫黏在皮肤上,冰冷湿腻。
党政办副主任。
恢复公职。
这块“蜜糖”大得惊人,也甜得发腻,可包裹在蜜糖之下的,是剧毒的砒霜——既往不咎。
刘牧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看似和善的表情,都像是一根根无形的丝线,缠绕在他的脖子上,缓缓收紧。
这是一份阳谋,一份包装得无比精美的卖身契。
接受,他就是刘牧麾下的一条狗。或许能吃上几块带肉的骨头,但代价是放弃复仇,眼睁睁看着王建国父子背后的关系网安然无恙,甚至看着他们凭借深厚的人脉,在不久的将来东山再起。
他很清楚,像王建国这种人,只要根基还在,一次“开除公职”的处分,根本伤不到筋骨。或许过个一两年,风头过去,他就能摇身一变,成为某个国企的老总,继续作威作福。
而他陈默,将永远背着“被刘镇长收编”的标签,成为一个笑话。
可若是不接受呢?
以他现在的身份,公然违逆一个手握实权的代理镇长,无异于螳臂当车。刘牧甚至不需要自己动手,只需在某个会议上,看似无意地流露出一丝对自己的“不满”,底下那些削尖了脑袋想要往上爬、急于表忠心的人,就会像闻到血腥味的苍蝇一样扑上来,用尽一切手段把他彻底踩进泥里,永世不得翻身。
这是一个死局。
前进是温水煮青蛙,后退是万丈深渊。
陈默走到窗边,看着院子里来来往往的人,他们脸上的表情各异,或谄媚,或敬畏,或麻木。这个小小的乡镇,就是一个微缩的权力场,而他,正处在风暴的中心。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眼神重新变得冷静,甚至冷酷。
既然没有路,那就自己凿出一条路来!
刘牧要稳定,要“既往不咎”,那是因为他不想这潭水搅得太浑,影响他坐稳镇长的位子。可如果,王建国父子自己“出了事”,而且是那种看起来跟自己,跟这次的举报案都毫无关系的“意外”,那刘牧又能说什么?
他要的,从来就不是简单的开除公职。
他要的是让王建国父子,把牢底坐穿!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如野草般疯长。陈默闭上眼,心神沉入脑海,那本古朴的【人情账本】缓缓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