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痕那充满机关师特色的“逻辑漏洞”攻击,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虽未能打破那万古冰封的规则之壁,却也并非全无效果。至少,它证明了“看门人”并非完全无法理解复杂的逻辑链,只是其核心规则优先级太高,压过了一切“可能性”的论证。
然而,现实的压力已不容许更多的试探。空间排斥力如同不断收紧的巨蟒,缠绕着“破浪号”,船体发出濒临解体的哀鸣,防护光罩裂纹遍布,灵光急速黯淡。老锚头独眼赤红,嘴角溢出的鲜血染红了胸襟,磅礴的灵力不计代价地注入操控符文,试图稳住这最后一叶孤舟,但那源自规则层面的力量,如同天地之威,非人力所能长久抗衡。
“不行了!船要散了!”墨痕看着自己刚刚修复不久的几处船体结构再次崩开细密的裂纹,心疼得大叫,但更多的是一种无力回天的绝望。
司文星的玉板疯狂报警,显示船体结构完整度正在断崖式下跌,空间锚定效应即将失效。“预计最多三十息,船体将被彻底排斥出本区域,并大概率解构于空间乱流之中!”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急促。
阿土紧紧抱着星璇,小脸煞白,她能感觉到脚下的船板在剧烈颤抖,仿佛下一秒就要四分五裂。星璇焦急地低吼着,身上的星纹以前所未有的频率闪烁,它看看那三道虚影,又看看苦苦支撑的众人,最后将目光投向一直沉默闭目的白芷。
就在这千钧一发,所有人都以为不得不放弃,准备硬抗空间排斥,搏那渺茫生机之时——
“南无阿弥陀佛……”
一声清越而平和的佛号,如同混沌中的一缕清音,穿透了船体的哀鸣与空间的挤压,清晰地响在每个人的心头。
是白芷。
她不知何时已走到船头,与苏岩并肩而立。面对那足以碾碎神魂的空间排斥力和三道冰冷的虚影,她脸上不见丝毫慌乱与恐惧,只有一种深沉的慈悲与理解。她双手缓缓合十,指尖自然交叠,结成一个玄妙的禅定印。
没有耀眼的强光,没有磅礴的气势。柔和而纯净的淡金色佛光,自她体内自然流淌而出,如同初升的朝阳,温暖而不刺眼。这佛光并非向外扩张去对抗那无处不在的排斥力,而是如同水银泻地,温柔地、无声地弥漫开来,将整个“破浪号”以及船上的众人,轻轻笼罩在内。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那令人窒息的空间排斥力,在接触到这淡金色佛光时,并未被强行抵消或驱散,而是仿佛……被“包容”了,被“理解”了。佛光如同无边无际的慈悲之海,将那凌厉的排斥力吸纳、消融,转化为一种平和的、推动船只稳定而非破坏的“流”。船体的剧烈颤抖瞬间平复了大半,那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也减弱了许多。
老锚头压力一轻,惊愕地看向白芷,随即立刻抓住这宝贵的机会,全力修复着几近崩溃的防护光罩和船体结构。墨痕和司文星也反应过来,立刻辅助进行紧急维护。
但这并非结束。白芷的目光,越过了那无形的排斥力场,直接落在了那三道由无数守护意志碎片汇聚而成的“看门人”虚影之上。
她的眼神,清澈而悲悯,仿佛看到了那冰冷规则背后,所蕴含的万古沧桑、无尽牺牲以及那深入骨髓的疲惫与执念。
她没有像苏岩那样传递坚定的守护誓言,也没有像墨痕那样进行复杂的逻辑辩论。她只是将自己的意念,融入那包容一切的佛光之中,如同一位智慧的长者,在与另一位坚守职责的疲惫卫士,进行着心与心的对话。
“诸位尊者,”她的意念温和而庄重,带着佛门特有的宁静力量,“贫尼感知到,诸位并非无情,而是将所有的‘情’,所有的‘念’,皆化为了对此地、对此封印的绝对‘执守’。此等宏愿,此等牺牲,令人肃然起敬。”
她的佛光,如同温暖的春风,轻柔地拂过那三道虚影。这一次,佛光没有试图渗透或改变,而是如同最细腻的安抚,轻轻触碰着那亿万意志碎片中蕴含的、被漫长时光和残酷现实所掩盖的……疲惫、悲伤,以及那份永不磨灭的守护初心。
“佛曰:寂静,非是万物死寂,乃是万千躁动平息之后,所显化的本来面目,是清净,是涅盘,是智慧生起之基。”白芷的意念继续流淌,阐述着佛理,“而‘生机’,亦非尽是破坏与变数。草木生长,是生机,滋养万物;智慧萌发,是生机,照亮迷途;慈悲信念,亦是生机,可渡苦海,可护苍生。”
她将意念指向身后的同伴,指向苏岩,指向星璇,指向每一个人:“我等此刻心中所怀之‘生机’,非为掠夺,非为破坏,乃是由‘守护’之念而起。此念,与诸位尊者亘古坚守之‘执念’,其本源,皆是‘护’之一字。只不过,诸位化为了永恒的‘壁垒’,而我等,愿成为流动的‘清泉’,滋养这壁垒,使其万古不易。”
“破坏之生机,如野火,当禁绝。”
“守护之生机,如甘霖,或可……相容?”
她的意念中,充满了对“看门人”坚守的理解与尊重,同时又清晰地辨析了“生机”的不同性质与流向。她没有要求对方立刻信任,而是尝试在对方那非黑即白的规则认知中,引入一个更细腻的维度——意图与本质。
那包容的佛光,那充满理解与悲悯的意念,如同涓涓细流,持续不断地流淌向那三道冰冷的虚影。
时间,仿佛再次放缓。
这一次,“看门人”的回应,没有之前那般迅捷和绝对。
那三道由星光碎片构成的虚影,在白芷那温柔而坚定的佛光拂拭下,竟然……微微波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