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省检察院指挥中心的环形会议室却亮如白昼。
巨大的电子屏幕上,京州市区的地图被无数闪烁的光点和线条覆盖,像一张精密而冷酷的神经网。
空气里弥漫着速溶咖啡的浓烈焦苦和熬夜的疲惫气息,偶尔响起纸张翻动和键盘敲击的沙沙声。
安欣站在主屏幕前,身形挺拔如松,眉宇间却锁着化不开的凝重。他指间夹着的烟已积了长长一截灰烬,目光死死盯在屏幕上标记为“龙乾”的红色光点上。
他指间夹着的烟已积了长长一截灰烬,目光死死钉在屏幕上标记为“龙乾”的红色光点上。
几个小时前,这还只是一个酒后寻衅滋事、险些酿成恶性后果的治安案件嫌疑人。但现在,屏幕上不断跳出的关联信息流,像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正迅速演变成吞噬一切的漩涡。
“安检,”技术处的小陈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指着屏幕上刚刚解析完成的一份银行流水,“龙乾名下那张‘零花钱’的卡,过去三年,每月固定有一笔来自‘宏远商贸’的款项打入,金额从五万到十五万不等,累计超过三百万。
宏远商贸,注册法人叫刘三,是个前科人员,曾因非法经营罪入狱。更关键的是,”他敲击键盘,调出另一份资料,“这家宏远商贸,在过去四年,中标了京州市局及下属三个分局总计七个警用装备采购项目,合同总额接近八千万!”
安欣的眼神骤然锐利如鹰隼。安欣的眼神骤然锐利如鹰隼。
他掐灭了烟头,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查!宏远商贸的账目、实际控制人、中标项目的具体执行情况、产品质量报告,所有能挖出来的,一厘一毫都不要放过!
重点查龙乾在这中间扮演了什么角色,仅仅是挂名收钱,还是深度参与运作?还有,这个刘三,立刻控制!动作要快,要隐秘!”
命令下达,整个指挥中心如同精密的齿轮轰然加速运转。
电话铃声、指令声、键盘敲击声汇成一股紧张的洪流。
安欣踱步到窗边,窗外是沉沉睡去的城市,霓虹在远处无声闪烁。
龙乾,这个仗着父亲权势横行无忌的纨绔子弟,他惹下的麻烦,此刻正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烫向他父亲龙沛然那座看似固若金汤的权力堡垒。
安欣知道,这已不再是简单的“擦屁股”善后,而是一场硬碰硬的较量。他拿起内部加密电话,拨通了袁天的号码。
……
京州市政府,副市长办公室
袁天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影显得有些孤峭。窗外,城市的灯火如同流淌的星河,璀璨却冰冷。
他刚结束与赤阳那边的通话,姜如烟虚弱却竭力平静的声音还在耳边萦绕,像一根细针,反复刺扎着他的心脏。
愤怒,如同沉寂多年的火山熔岩,在他胸腔深处奔涌、咆哮,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但他不能。
他是袁天,是这座副省级城市的副市长,他必须像最精密的机器一样运转。
安欣的电话带来了新的进展。当听到“宏远商贸”、“刘三”、“三百万”、“八千万警用装备”这些冰冷的词汇串联起来时,袁天眼中的怒火瞬间被一种更加深沉的寒意取代。
他握着话筒的手指关节微微泛白。
“欣叔,我知道了。”袁天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可怕,像暴风雨来临前死寂的海面,“证据链务必扎实,要经得起任何角度的推敲。龙沛然在省里经营多年,树大根深,反扑的力量不会小。”
“放心,小天。”安欣的声音沉稳有力,“检察院这边,骨头再硬,我也给他一寸寸敲开。你那边…舆论的铺垫,可以开始了。东风,该借了。”
“好。”袁天只回了一个字,干脆利落。他放下电话,目光投向办公桌上一个不起眼的加密U盘。
那里面,是事件发生后,他第一时间让秘书通过可靠渠道收集整理的现场目击者证词、医院出具的伤情报告(隐去了姜如烟姓名,但突出了孕妇身份和险致流产的关键点),以及祝黄山最初那份试图轻描淡写却被袁天勒令重写的、相对客观的事件报告初稿。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另一个号码。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干练而略带沙哑的女声:“袁市长?”
“英姐,”袁天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千钧之力,“东西准备好了。可以‘起风’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秒,随即响起王英干脆的回应:“明白。风会从‘深度观察’刮起,保证让该知道的人,一个不落。”
……
两天后,全国最具影响力的深度新闻栏目之一《深度观察》的官网和官方微博,在傍晚流量高峰时段,悄然推送了一篇重磅报道。标题触目惊心:《权力阴影下的暴行:京州警方官员酒后调戏孕妇,险酿一尸两命惨剧!》
报道没有点名龙沛然,但字字句句,如同淬毒的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