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欧克的态度再明确不过了——他乐见龙培陷入麻烦,甚至不介意在关键时刻,再轻轻地推上一把。
龙培的脸色由铁青转为一种难看的猪肝色,额角的青筋不受控制地突突跳动,胸口剧烈起伏着,仿佛下一秒就要爆炸。
他死死地盯着冯欧克,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熊熊燃烧的怒火。
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平日里与他虚与委蛇、即将退休的老对手,竟然会在如此关键的时刻,如此干脆利落地捅他一刀!
所有人的目光,最终都聚焦到了省委书记陈立春身上。他是舵手,是最后的裁决者。
陈立春一直安静地听着,脸上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平静表情。
他仿佛没有感受到龙培那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目光,也没有在意冯欧克那绵里藏针的表态,甚至对安欣那番石破天惊的发言也未置可否。
他只是微微垂着眼睑,仿佛在思考一个极其深奥的问题。
他那只骨节分明、保养得宜的右手,正无意识地捻动着桌上那支通体漆黑、造型简洁的钢笔。
笔身在灯光下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在他指尖灵活地转动、停顿、再转动,发出极其细微的、几不可闻的摩擦声。
这细微的声音,在死寂的会议室里,却仿佛被放大了无数倍,每一次转动,每一次停顿,都牵动着所有人的神经,像无形的鼓点敲在心上。
时间仿佛被拉长、凝固。窗外的天色更加阴沉,厚重的云层翻滚着,酝酿着一场蓄势待发的暴雨。
窗外的天色更加阴沉,厚重的云层翻滚着,酝酿着一场蓄势待发的暴雨。
终于,陈立春捻动钢笔的动作停了下来。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平和地扫过全场,最后落在龙培那张因愤怒和屈辱而扭曲的脸上,停留了片刻。
那目光深邃,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穿透力。
“嗯。”陈立春终于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定鼎乾坤的力量,瞬间压下了会议室里所有无形的暗流和躁动。
“情况,大家都清楚了。”他的语速很慢,每一个字都像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吐出来。
“安欣同志汇报的事实,很具体,也很严重。”他微微颔首,目光转向安欣,算是认可了他的陈述。“冯欧克同志的意见,也有道理。依法办事,这是基本原则,不能动摇。”
龙培的心猛地一沉,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遍全身。
陈立春话锋一转,语气依旧平稳,却带上了一种沉甸甸的分量:“但是,龙培同志提到的‘大局’和‘影响’,也绝非杞人忧天。”
他再次看向龙培,眼神里似乎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是提醒?是警告?亦或是一丝不易察觉的……惋惜?
“一个党员干部的家属,做出这等事,”陈立春的声音沉了下来,那支被他放下的钢笔,笔尖在桌面的硬木上轻轻一点,发出“嗒”的一声轻响,如同法官落下法槌,“性质极其恶劣!影响……极其之坏!”
“极其之坏”四个字,他加重了语气,如同重锤,狠狠砸在龙培的心口。龙培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脸色瞬间褪尽血色,变得一片惨白。
“这不仅是对受害者的严重伤害,更是对我们党的形象、对汉东省形象的严重抹黑!”陈立春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审判意味,“社会上会怎么看?人民群众会怎么议论?中央会怎么看待我们汉东的班子?嗯?”
他抛出的每一个问题,都像一把冰冷的锥子,刺向龙培最不愿面对的现实。常委们屏息凝神,会议室里落针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