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先去把被告的身份信息查清楚,开个户籍证明或者单位证明再来。”她说着,就要把材料从窗口推出来。
姜安正一直沉默地站在张律师侧后方,冷眼看着这一切。
当看到对方要将材料推出时,他上前半步,高大的身影带来一股无形的压力。他没有看那个女工作人员,而是对着张律师,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窗口的隔音玻璃,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沉稳和不容置疑:
“张律师,我记得最高人民法院关于立案登记制的规定很明确。
有明确的被告,是指足以使被告与他人相区别的姓名或者名称、住所等信息。龙乾这个名字,在京州范围内,尤其是在特定事件背景下,指向性是唯一的。
法院若认为需要补充,应在立案后依职权调查,而不是以此为由拒绝立案。我说的对吗?”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如同冰珠落地,带着一种天然的权威感。
立案大厅里原本的嘈杂声似乎都低了几分,周围几个窗口的工作人员和等待的当事人都不由自主地朝这边看了过来。
女工作人员的脸色微微一变。她显然认出了姜安正的身份,或者至少感受到了对方绝非普通当事人。
她推材料的动作僵住了,眼神闪烁了一下,避开姜安正那锐利如刀的目光,语气明显软了几分,但依旧带着程式化的推诿:“这个……,您说的有道理。但…这毕竟是程序问题,我只是个窗口办事员,做不了主。
这样,您把材料先放这儿,我…我拿进去请示一下我们庭长,您看行吗?”
姜安正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目光仿佛能穿透她的灵魂,让她不由自主地低下头。他没有再说话,只是微微颔首。
女工作人员如蒙大赦,赶紧抱起那叠厚厚的材料,脚步匆匆地离开了窗口,消失在通往内部办公区的通道里。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立案大厅的喧嚣仿佛被一层无形的隔膜隔绝开。
姜安正背着手,站在窗口前,身姿挺拔如松,目光沉静地注视着工作人员消失的方向。
张律师站在他身侧,神情凝重。周围投来的目光充满了好奇和探究。
足足过了近二十分钟,那个女工作人员才重新出现。
她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为难,将材料从窗口递还出来,语气比之前更加客气,却也更显疏离:“姜市长,张律师,实在不好意思。我们庭长看过了,也请示了主管领导。
领导的意思是…这个案子情况比较特殊,涉及…呃…一些需要进一步核实的问题。材料暂时还不能收,需要…再研究研究。请您理解。”
“研究研究?”姜安正缓缓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到极致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温度,只有刺骨的寒意和嘲讽,“好一个‘研究研究’!需要研究多久?十天?半个月?还是等到我女儿腹中的孩子彻底没了,或者等我这个原告的父亲也咽了气?!”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般的震怒,如同平地惊雷,瞬间炸响在立案大厅的上空!整个大厅瞬间鸦雀无声!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充满了震惊和敬畏。
女工作人员吓得脸色煞白,连连摆手:“姜市长,您别生气,这…这真不是我的意思,是领导…”
“哪个领导?!”姜安正一步上前,目光如炬,直刺对方眼底,“是立案庭庭长?还是分管副院长?或者,是更高层级的‘指示’?你告诉我名字!我姜安正亲自去问问他,汉东省的法律,是不是姓‘龙’?!”
最后那个“龙”字,如同重锤,狠狠砸下!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
女工作人员吓得噤若寒蝉,一个字也不敢再说,慌忙低下头,躲闪着那几乎要焚毁一切的目光。
姜安正胸膛剧烈起伏,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他猛地一挥手,对张律师沉声道:“我们走!”声音里充满了压抑到极致的怒火和一种被权力铁壁无情阻挡的冰冷绝望。
他不再看窗口一眼,转身,大步流星地朝着法院大门外走去。
背影依旧挺拔,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怆与苍凉。
那沉重的青铜大门在他身后缓缓合拢,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一个是阳光下象征公正的殿堂,一个是门内那冰冷坚硬、密不透风的权力铜墙铁壁。
阳光刺眼,姜安正站在高高的法院台阶上,俯瞰着下方车水马龙的街道,只觉得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直窜上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