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护车刺耳的笛声如同死神的催命符,由远及近,最终以一个急刹,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停在了灯火通明的急诊入口。后门“哗啦”一声被猛地拉开,浓重的血腥味和消毒水味瞬间混合着涌出。
“让开!快让开!孕妇!大出血!”随车医生嘶哑的吼声穿透了急诊大厅的嘈杂。
早已严阵以待的医护团队如同绷紧的弓弦瞬间释放。担架床被迅速拉出,轮子与地面发出急促的滚动声。
上面躺着的姜如烟,脸色已不是苍白,而是一种泛着死气的灰败。
她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浓重的阴影,如同濒死的蝶翼。下身的鹅黄裙子被暗红发黑的血渍浸透了大半,黏腻地贴在皮肤上,那刺目的颜色在急诊惨白的灯光下,显得格外狰狞可怖。
她的身体在无意识的痛苦中微微抽搐着,每一次细微的颤动,都让旁边紧紧攥着担架床边缘、指关节捏得发白的余成龙心如刀绞。
“快!直接进三号手术室!通知李主任、刘主任!快!”一位戴着口罩、眼神锐利如鹰的中年女医生(显然是妇产科主任)语速极快地下达指令,同时俯身检查姜如烟的瞳孔和脉搏,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
“血压持续下降!70\/40!”
“心率140!血氧89%!”
“快!加压输血!平衡液跟上!通知血库再备两个单位o型!”
“建立第三条静脉通路!快!”
一连串急促而专业的指令在移动的担架床周围炸开,护士们脚步飞快,动作精准得如同精密仪器。冰冷的液体顺着透明的管子注入姜如烟青色的血管,监护仪上跳跃的数字和刺耳的报警声编织成一张死亡的预警网。
余成龙被汹涌的人流和病床隔开,只能踉跄着跟在后面,眼睁睁看着那扇标志着“手术中”的猩红指示灯在眼前亮起,如同一只骤然睁开的、冷漠无情的血眼。
沉重的自动门在他面前无声地合拢,将他,连同他所有的恐惧、愤怒和祈祷,都隔绝在了另一个冰冷的世界之外。
“砰!”
那轻微的关门声,却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余成龙的心口。他高大的身躯猛地晃了一下,背脊重重地撞在冰冷的、贴着绿色墙砖的走廊墙壁上。
冰冷的触感透过薄薄的夹克传来,却丝毫无法冷却他体内沸腾的岩浆。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顺着墙壁滑坐到冰冷刺骨的地面上,仿佛全身的骨头都被抽走了。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顺着墙壁滑坐到冰冷刺骨的地面上,仿佛全身的骨头都被抽走了。
空旷而寂静的走廊,只有头顶日光灯管发出低微的“嗡嗡”声,还有他自己粗重得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淡淡的血腥味,那是从手术室里飘出来的,是如烟的血…余成龙猛地闭上眼,但那片刺目的、不断扩大的暗红,依旧顽固地烙印在他的视网膜上,挥之不去。
他颤抖着,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手指哆嗦得厉害,几次才撕开那层薄薄的塑料膜。抽出一根烟叼在嘴上,打火机“咔哒、咔哒”连打了七八下,幽蓝的火苗才终于蹿起,映亮了他布满血丝、写满痛苦与暴戾的眼睛。
他狠狠地吸了一口,辛辣的烟雾涌入肺腑,带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却丝毫无法麻痹那噬心的痛楚和滔天的怒火。
“袁市长…”他对着冰冷的空气,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硬生生抠出来的,带着血腥味,“…回来…”他又深深吸了一口烟,火星在昏暗的走廊里明灭不定,映着他扭曲的面容。
“…这天…”余成龙的目光死死钉在那扇紧闭的、亮着红灯的手术室大门上,仿佛要穿透厚厚的钢板,看到里面生死未卜的姜如烟,看到那个可能已经消逝的小生命。
他捏着烟盒的手,因为用力过度而指节爆响,青筋虬结,那可怜的烟盒在他掌心被揉捏、挤压,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铝箔内衬被撕破,细碎的烟丝从指缝里簌簌落下。
“…怕是要塌了!”
最后五个字,带着一种近乎诅咒的冰冷决绝,从他齿缝间迸出,砸在寂静的走廊里,带着金属落地的回响。
烟头被他狠狠摁灭在光洁的地砖上,留下一个焦黑的、丑陋的印记。
他缓缓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只剩下一种近乎实质的、要将一切都焚烧殆尽的黑暗火焰。
走廊尽头,一阵急促而刻意压低的脚步声传来。
祝黄山带着两个心腹警官匆匆赶到,脸色凝重得能滴出水。
他看到了瘫坐在墙角、如同受伤孤狼般的余成龙,看到了地上那个刺眼的烟头印记,也感受到了那股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毁灭性的愤怒和绝望。
祝黄山脚步顿了一下,喉结艰难地滚动着,最终只是沉重地叹了口气,走到手术室对面的长椅上坐下,同样沉默地等待着命运的宣判。
他知道,风暴,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