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袁天的叙述和那些白纸黑字、甚至带有银行印章和审计签字的证据在眼前展开,田诺夹着烟的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长长的烟灰终于掉落在地毯上,他也浑然不觉。
他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眉头拧成了一个深刻的“川”字,眼神中充满了震惊、愤怒,还有一丝深沉的痛心。他万万没想到,钟晓亮的问题竟然严重到如此地步!这已不仅仅是作风问题,而是触目惊心的腐败大案!
闫家祥则如同最老练的猎人看到了猎物致命的破绽,眼神锐利得几乎要穿透那些纸张。
他拿起那份地勘复查报告和鼎盛建材的资金流向图,看得格外仔细,手指在几个关键名字和数字上重重划过,发出沙沙的声响。
他的脸色铁青,腮帮子咬得紧紧的,显然在极力压制着胸中的怒火。作为纪委书记,他最痛恨的就是这种蛀蚀党和国家根基的腐败行为!
书房里只剩下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和三人沉重的呼吸声。空气仿佛凝固了,充满了火药味。
良久,田诺才从巨大的冲击中缓过神来。他掐灭了烟头,声音沙哑而沉重,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性质极其严重!影响极其恶劣!这已不是简单的违纪,而是严重的违法犯罪!证据确凿,事实清楚!”他猛地抬起头,目光如炬地看向闫家祥,“老闫,你怎么看?”
闫家祥放下手中的文件,声音冷得像冰:“铁证如山!钟晓亮、武德,还有这个鼎盛公司的实际控制人,以及资金链条上涉及的所有公职人员,必须立即控制!
我建议,立即启动紧急程序,连夜向省纪委主要领导做专题汇报!同时,由市纪委牵头,公安、审计部门抽调绝对可靠的精干力量,成立联合专案组,在省纪委指导下,立即对相关涉案人员、账户、公司进行布控和证据固定!防止串供、毁证、外逃!”
“好!”田诺一拍桌子,霍然起身,“事不宜迟!袁天同志,你提供的这些证据非常关键、非常及时!你立刻将所有原始证据,包括你获取这些信息的非公开渠道来源(仅限于向省纪委主要领导说明用,确保调查合法性),整理一份最完备的清单和说明,交给闫书记。
老闫,你亲自负责,带上我们三个人的联名报告和核心证据,立刻动身去省城!我马上给省纪委孙书记打电话,请求紧急当面汇报!”
田诺雷厉风行,立刻抓起书桌上的红色保密电话。袁天和闫家祥则迅速开始整理材料,书房里气氛紧张到了极点,却又高效得如同精密的战争机器在运转。
当闫家祥带着密封好的绝密文件箱,在两名市纪委最可靠的工作人员的护卫下,匆匆乘车驶入茫茫夜色,直奔省城而去时,袁天站在田诺家书房的窗前,望着汽车尾灯消失在道路尽头。
田诺走到他身边,递给他一杯热水,两人并肩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
远处城市的灯火依旧璀璨,但在这片寂静的院落里,却仿佛能听到惊雷在云层深处酝酿滚动的声音。
“要起风了。”田诺的声音低沉而凝重,像是在陈述一个无法改变的事实,又像是在进行一场庄严的宣告,“一场大风。吹掉枯枝败叶,也难免会伤及一些新苗。袁天,你怕不怕?”
袁天接过水杯,温热的触感从掌心传来。他挺直了脊背,目光穿透深邃的夜幕,望向那灯火阑珊处,声音平静而坚定,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怕,就不站在这里了。风越大,根才扎得越深。田书记,赤阳的天,该晴了。”
窗外的夜,浓重如墨。但东方遥远的地平线下,似乎已有一线微不可察的灰白,正悄然撕裂着这厚重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