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袁天准确无误地复述出半年前一次关于磐石项目用地协调会的具体日期、参会人员名单以及形成的会议决议要点时，负责记录的年轻干部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讶和钦佩。郑明远紧绷的脸色也缓和了许多。
“袁副市长，您的工作…确实非常扎实。”谈话结束时，郑明远由衷地说了一句，语气比来时轻松了不少，“今天的情况我们了解了。您放心，纪委不会冤枉一个好干部，但也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问题。后续可能还需要您配合提供一些书面材料。”
“没问题，随时配合组织调查。”袁天站起身，主动伸出手，“清者自清。”
送走郑明远一行，办公室的门轻轻关上。袁天脸上的平静瞬间褪去，眼神变得锐利如刀。
他走回办公桌后，没有坐下，而是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微微前倾，盯着那个已经被打开的牛皮纸袋。里面是几页打印的A4纸，措辞恶毒，充满了“据知情人士透露”、“存在极大嫌疑”、“关系暧昧不清”等捕风捉影、煽动性的字眼，通篇没有提供任何实质性的证据。
“匿名举报…利益输送…”袁天低声自语，每一个字都像冰碴。这手段虽然老套，但极其阴险有效。
即便查无实据，也能在特定范围内制造猜疑，污染一个干部的政治声誉，如同附骨之疽。
“袁市长…”姜如烟的声音带着一丝担忧的轻颤，她走上前，拿起袁天的茶杯，“茶凉了，我给您换一杯热的。”
“不用。”袁天抬手制止了她，目光依旧停留在那几页纸上，声音低沉却蕴含着力量，“如烟，你记一下。”
姜如烟立刻拿起笔和本子。
“第一，通知磐石集团，请他们以集团总部的名义，出具一份正式的、详细的说明函。重点阐明三点：
其一，他们选择投资赤阳，是基于赤阳的区位优势、产业基础和政策环境，是纯粹的市场行为；
其二，与我袁天副市长的所有接触，均严格限定在公开、透明的商务洽谈和政府服务范畴，符合商业伦理和法律法规；
其三，他们愿意无条件配合任何部门对其在赤阳投资项目所有环节的审查，并提供一切必要资料。措辞要正式、有力。”
“第二，联系市招商局，把我们当初接洽磐石集团的全过程记录，包括最初是谁联系的我们、哪些领导参与了前期洽谈、每一次重要会议的签到记录和纪要、专家评审意见、最终决策上会的文件…所有能证明程序合法合规的材料，整理一套最完整的副本，准备着。”
“第三，”袁天的眼神变得幽深，“你通过…可靠的渠道，留意一下，最近钟市长那边，或者跟他走得近的那几位局长，有没有什么…异常的动静。特别是钱开。”
姜如烟飞快地记录着，听到最后一条，笔尖顿了一下，随即重重点头：“明白！”
袁天直起身，走到窗边。外面天色更加阴沉，厚重的云层低垂，仿佛压在楼顶。一场酝酿已久的大雨即将倾盆而下。
对手的反击已经图穷匕见，从行政打压升级到了人身攻击。他不能被动挨打，必须反击，而且要打在对方的七寸上！
钟晓亮派系盘踞赤阳多年，不可能真的铁板一块，更不可能手脚干净。
他需要找到那个撬动的支点。钱开，那个频繁出入“碧海云天”的环保局长，或许就是一个不错的突破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