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天大老爷!”瞬间,如同推倒了多米诺骨牌,黑压压的人群,无论男女老少,齐刷刷地跪倒了一片!压抑太久的哭声、喊声、感激声,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澎湃,淹没了整个黑石坳的山谷,在山峦间久久回荡。
刘为民和那些工作组成员彻底惊呆了,傻傻地看着眼前这如同戏剧般的一幕,看着那个被山民们尊称为“青天”的高大身影,看着他弯腰用力搀扶起泣不成声的老族长。刘为民肩头那个泥印,此刻显得无比刺眼和可笑。
袁泽用力扶起石根生,目光扫过跪倒的众人,声音洪亮而坚定:“都起来!都起来!共产党不兴这个!我袁泽不是青天,是为你们服务的书记!祖坟山保住了,但家,还是要搬!
为了让子孙后代不再走这要命的悬崖路!为了让黑石坳的娃也能坐在亮堂的教室里念书!为了让你们也能看上电视,用上自来水!搬,是为了更好的活法!”
他顿了顿,目光如电,看向一旁呆若木鸡的刘为民,语气陡然变得冰冷严厉:“刘为民!”
“在!袁书记!”刘为民一个激灵,连忙小跑过来,额头冷汗涔涔。
“你们工作组,现在就给我钉在黑石坳!一家一户,重新丈量登记!房屋、田地、林果、牲口…所有财产,给我按最高标准补偿!上浮百分之二十!少一分钱,我拿你是问!”
袁泽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安置点,由村民代表自己选!配套设施,学校、卫生所、活动中心,同步规划,同步建设!质量出半点问题,唯你是问!质量出半点问题,唯你是问!听清楚没有?!”
“听…听清楚了!袁书记!保证完成任务!最高标准!上浮百分之二十!村民自选安置点!配套设施同步!”刘为民挺直腰板,声音因为激动和紧张而有些变调,大声复述着命令,像是在立军令状。
袁泽不再看他,目光重新投向情绪依旧激动的村民,语气缓和下来,却带着更深沉的力量:“乡亲们,搬,是暂时的离别,是为了子孙后代不再受穷!党和政府,会看着你们在新家扎下根,过上好日子!我袁泽,也会一直看着!”
他走到人群边,那里有一道从山石缝里渗出的细小水流,汇聚成一个小小的水洼。水很浑浊,带着泥土的黄色。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注视下,袁泽毫不犹豫地蹲下身,伸出双手,捧起一捧浑浊的泥水。
“袁书记!使不得!这水…这水脏啊!”石根生老汉惊呼。
袁泽恍若未闻。他捧着那捧浑浊的泥水,如同捧着黑石坳千百年的艰辛。他缓缓站起身,目光扫过一张张朴实的脸,声音沉凝如铁:
“这水,我替你们记住!记住黑石坳的苦!记住今天对你们的承诺!记住我们共产党人,该走什么样的路!”
说完,在数百道目光的聚焦下,在无数倒吸冷气的声音中,他仰起头,将那一捧浑浊苦涩、带着泥土腥味的山泉水,一饮而尽!
水珠顺着他刚毅的下颌滴落,砸在脚下的砂石上。整个黑石坳,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山风呜咽着掠过树梢。
所有的愤怒、猜疑、委屈,在这一刻,似乎都被那捧浑浊的水,冲刷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凝固的震撼和一种从心底深处涌起的、沉甸甸的信服。
石根生老汉呆呆地看着袁泽空空的双手,嘴唇哆嗦着,老泪再次汹涌而出。他猛地转身,对着依旧跪在地上的村民们,用尽全身力气嘶吼:
“都起来!都起来!听袁书记的!我们…我们搬!”
“搬!听袁书记的!”
“为了娃!搬!”
呼喊声再次响起,这一次,不再是绝望的抗争,而是带着泪水的、沉重的、却又孕育着新生的决绝。
袁泽看着重新站起来的人群,看着他们眼中重新燃起的、混杂着希望和悲壮的光芒,心中那块沉甸甸的巨石,才稍稍松动了一丝。
他知道,移民安置这座大山的挪动,才刚刚开始。而另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已经在虚拟的世界里,燃起了燎原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