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陈！立刻！带上我们应急小组的无人机和所有便携式气体传感器，还有那个多参数环境监测仪！目标，金辉化工东南角！最快速度！要快！”他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干脆利落的“明白！”，随即是奔跑和收拾装备的碰撞声。
袁天冲出县委大楼，午后的热浪像一堵无形的墙迎面撞来，带着化工区特有的、若有若无的酸腐气味。他跳上那辆半旧的黑色桑塔纳公务车，引擎发出一声沉闷的嘶吼，猛地窜了出去，车轮卷起一片干燥的尘土。
车子刚驶出县委大院不远，刺耳的警笛声便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红蓝光芒在燥热的空气中疯狂闪烁。越靠近金辉化工方向，空气变得越发诡异。
起初只是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漂白水的刺鼻气味，随着距离拉近，那气味迅速变得浓烈、辛辣，像无数细小的针，狠狠扎进鼻腔和喉咙深处，引发一阵阵剧烈的咳嗽和灼烧感。
路边的树木和杂草，靠近工厂一侧的叶子，已经呈现出一种不祥的、病态的灰绿色。路上开始出现三三两两惊慌失措的人影，捂着口鼻，咳嗽着，相互搀扶着，从工厂方向涌出来，脸上混杂着痛苦和茫然。
“快！再快一点！”袁天对司机低吼，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
金辉化工巨大的厂门已经遥遥在望。那里，景象比袁天预想的还要混乱百倍。
厂区大门被几辆闪烁着警灯的警车和一辆环保执法车斜着堵住，但人群像决堤的洪水，从厂区内和厂区外的各个方向涌来，汇聚在门口狭窄的空地上。
穿着深蓝色工服的工人，面色惊恐；穿着各色便服的村民，脸上带着愤怒和痛苦；闻讯赶来的各路媒体记者，扛着摄像机、举着话筒，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在混乱的人群中奋力向前挤，长枪短炮对准了每一个可能成为焦点的对象。
哭喊声、叫骂声、咳嗽声、警笛声、记者高声提问的声音……所有噪音搅拌在一起，形成一股狂暴的声浪，冲击着人的耳膜和神经。空气里那股浓烈的、令人窒息的气味，是这场混乱最刺鼻的注脚。
“让开！都让开！别堵着门！”几个穿着保安制服的人拿着扩音器声嘶力竭地吼着，试图维持秩序，但他们的声音瞬间就被更大的声浪淹没。
几个情绪激动的村民试图冲击厂门，被警察组成的人墙死死拦住，推搡和撕扯不断发生。
袁天的车被汹涌的人潮死死堵在离厂门几十米外，寸步难行。
他推开车门，一股浓烈呛人的气味和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他用手臂掩住口鼻，眯起眼睛，目光穿过混乱攒动的人头，急切地搜寻着指挥中心的位置。终于，他在厂门内侧临时搭建的一个蓝色简易棚下，看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
他深吸一口气，那带着强烈刺激性的空气灼烧着气管，强压下不适，奋力拨开身前混乱拥挤的人群。
“让一下！请让一下！我是县政府的！”
他的声音在巨大的喧嚣中显得微弱，只能依靠身体的力量硬生生挤开一条缝隙。汗水瞬间浸透了他的衬衫后背，额头上也布满细密的汗珠，不知是热的，还是急的。
好不容易挤到蓝色指挥棚边缘，里面的景象让袁天的心又沉了几分。
常务副县长张坤站在棚子中央，背对着混乱的现场，面沉如水，但细看之下，那脸色是一种不正常的潮红，额角的青筋隐隐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