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则忙着整顿思想,利用休息时间组织战士们学习、唱歌,讲述革命故事,努力驱散失败主义和悲观情绪。他还特意找李德明谈了几次话,试图解开他的心结。
“德明同志,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周文语重心长,“但越是困难的时候,我们越要团结。刘团长带领我们走到今天,不容易。他的很多做法,可能不符合某些条条框框,但事实证明,是符合实际情况的,是能保住革命火种的!”
李德明低着头,含糊地应着,不敢看周文的眼睛。口袋里的那个小瓶,像一块烧红的炭,灼烧着他的皮肤和他的良心。
苏湘云和医疗队是最忙碌的。有了相对固定的场所,她们终于能更系统地处理伤员。但药品的匮乏,让她们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赵立仁的低烧反复,伤口愈合缓慢。其他重伤员的情况也不容乐观。
这天下午,李德明鬼使神差地来到了医疗点附近。他看到苏湘云正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汤,小心翼翼地给赵立仁喂药,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脸色比伤员好不了多少。
赵立仁勉强喝了几口,便剧烈地咳嗽起来,药汁洒了不少。
苏湘云连忙替他擦拭,眼中满是焦虑和无奈。
李德明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冲过去将那瓶“特效药”拿出来。
就在这时,刘肖巡视走了过来。
“湘云,立仁情况怎么样?”刘肖关切地问道。
苏湘云摇了摇头,声音带着哽咽:“伤口没有恶化,但低烧不退,炎症消不下去……再没有有效的消炎药,我怕……”
刘肖沉默地看着昏迷中仍因不适而微微蹙眉的赵立仁,拳头悄然握紧。他何尝不着急?但他不能表现出来。
他转过头,正好看到站在不远处、神色异常的李德明。
“李特派员,你也来看立仁?”刘肖的目光平静,却带着一种洞察的力量。
李德明浑身一颤,仿佛被这道目光刺穿,他慌忙低下头,支吾道:“啊……是,是……看看赵队长……希望他早点好起来……”
刘肖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对苏湘云叮嘱道:“尽力而为,你也注意休息。”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
李德明站在原地,冷汗涔涔而下。刘肖那一眼,让他感觉自己的心思无所遁形。他再也不敢停留,几乎是落荒而逃。
夜晚,李德明独自躺在分配给自己的、冰冷的石屋角落里,辗转反侧。口袋里的药瓶硌得他生疼。他的脑海中仿佛有两个小人在激烈厮杀。
一个声音说:“把药交出去!向刘肖和周文坦白一切!就算受处分,也比现在这样煎熬强!这是叛变!是耻辱!”
另一个声音立刻反驳:“坦白?然后呢?看着赵立仁死?这药能救他的命!而且,那封信说得不对吗?刘肖这样下去,真的能带领革命成功吗?或许……或许‘那边’才是正确的选择?为了更大的目标,有时候不得不采取非常手段……”
就在他内心天人交战之际,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压低了的惊呼声!
“不好了!有人晕倒了!”
“是苏医生!苏医生晕倒了!”
李德明猛地坐起身,心脏狂跳。
苏湘云晕倒了?!是因为过度劳累,还是……因为她可能怀有身孕?
他下意识地捂住了口袋里的药瓶。
混乱的脚步声朝着医疗点的方向跑去。李德明僵在原地,黑暗中,他的脸色变幻不定。苏湘云的晕倒,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他心中某些摇摇欲坠的东西。
他必须做出选择了。为了救人,也为了……他自己所理解的“革命”。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赴死般的决心,悄悄起身,融入了外面的黑暗之中。
石壁洞天的夜晚,依旧寂静,但在这寂静之下,信任的基石正在悄然松动,一场风暴,似乎即将在这狭小的天地内酝酿生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