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他那只唯一能动弹的右手,颤抖着,极其艰难地伸向了自己那早已破烂不堪的怀里。
他在掏着什么。
这个动作仿佛耗尽了他所有的生命。
他的手在剧烈地颤抖。
终于。
他掏出了第一样东西。
那是一块早已被冲击波和烈焰震碎、烧焦的金属疙瘩。
上面还残留着半截烧断的表链。
依稀可以辨认出那曾经是一块怀表。
“……王……大疤……哥的……”
猴子将这块废铁递向了赵丰。
赵丰伸出手。
他的手在半空中停住了。
他不敢接。
那块小小的怀表,此刻却重如泰山!
最终他用颤抖的双手接过了那块还带着猴子体温的铁疙瘩。
那是王大疤这个铁塔般的汉子,留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痕迹。
然后。
猴子又将手伸了回去。
他又掏出了第二样东西。
那是半截早已被烧得只剩下了核心铁骨的木柄。
上面那熟悉的血槽和那独一无二的手感,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停止了呼吸!
是沈安平的猎刀!
是那把传承自“山鬼”的猎刀!
现在只剩下了这半截烧焦的刀柄!
“……队……长……的……”
猴子的目光越过了赵丰,望向了他身后那个早已泪流满面,却死死捂住自己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的女人。
——柳月娥。
他将那半截刀柄递了过去。
柳月娥缓缓地走上前。
她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
她看着那半截焦黑的刀柄,仿佛看到了那个男人最后被白光吞噬的身影。
她伸出手,却又猛地缩了回来!
她不敢接!
她一接,那个男人就真的没了!
“不……不……”
她拼命地摇着头,那压抑了一夜的悲痛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哇——!!”
她发出了一声撕心裂S肺的哭喊,瘫倒在了地上。
猴子的手就那么举在半空中。
赵丰默默地走上前,接过了那半截刀柄。
他缓缓地举起了那两件最后的信物。
一块破碎的怀表。
一截烧焦的刀柄。
他什么也没说。
他只是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出了“实验室”。
走到了“老君顶”的悬崖边。
那里所有幸存的百姓和伤员都在默默地等待着。
当他们看到赵丰手中那两样东西时。
当他们看到赵丰那张早已被泪水打湿的脸时。
他们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没有人哭泣。
没有人发出声音。
人群中那个被沈安平从“人圈”里救出来的张济生。
这个一向只相信科学和理智的学者。
第一个缓缓地脱下了他的帽子。
然后他面向那片还在燃烧的县城废墟。
面向那座吞噬了沈安平粗和王大疤的巨大坟墓。
“扑通”一声!
重重地跪了下去!
紧接着。
是柳月娥。
是那些被救治的伤员。
是那些抱着孩子的女人。
是那些白发苍苍的老人。
一个接一个。
一片接一片。
“老君顶”上那幸存的数百名军民,如同被秋风扫过的麦浪。
朝着县城的方向。
朝着那片用“十九洞敢死队”所有兄弟的生命和灵魂点燃的“午夜太阳”。
——齐刷刷地跪了下去!
没有哭喊。
没有哀嚎。
只有那寒冷的山风呼啸而过。
卷起那无声的悲痛。
赵丰高举着那两件信物,任凭眼泪在这寂静的黎明中疯狂流淌。
他知道。
沈安平和王大疤用他们的生命和一场玉石俱焚的同归于尽。
为这片根据地,为这些幸存的火种。
——赢得了最宝贵的喘息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