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玻璃器皿,就用陶土烧制的、用开水煮了三天三夜的瓦罐。
没有酒精灯,就用最精纯的、过滤了数遍的桐油灯。
没有培养基,就用小米熬成最浓稠的米汤,再混上珍贵的玉米淀粉。
而柳月娥,则,成为了张济生的首席弟子。
“不!不对!”
张济生,一改往日的温和,变得,如同一个严苛到不近人情的“暴君”。
“手!你的手!又碰了头发!”
“重新洗!用滚水,烫洗三遍!指甲缝!指甲缝里全要刷干净!”
“无菌!无菌操作!这是科学!科学,容不得半点马虎!你一点点的疏忽,就可能,害死所有人!”
柳月娥,咬着牙,通红的双手,在滚烫的开水里,一遍遍地搓洗着,烫得通红,她,却一声不吭。
她,不再是那个,只会哭泣的卫生员。
她的眼中,充满了,和沈安平一样的、冰冷的坚定。
她,小心翼翼地,用一根烧红过的铁丝,从一块发霉的橘子皮上,挑起那一点点,比灰尘还小的青绿色孢子,然后,稳稳地,接种到了陶碗的米汤里。
日复一日,夜以继日。
沈安平,就拄着拐,守在实验室的洞口,如同一个最忠诚的门神。
他,在守护。
守护着,柳月娥,张济生。
守护着,那些陶碗里,正在缓慢生长的……
——全支队的,“命”。
……
第四天,黎明。
猴子,已经陷入了深度昏迷,他的呼吸,微弱得,如同风中的残烛,随时,都会熄灭。
柳月娥,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合眼,她的双眼,布满了血丝。
“不行……还是不行……”
“长出来的,全是黑色的……是没用的杂菌……”
她绝望地,看着那上百个陶碗,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再等等……再等等……” 张济生,也是一脸的疲惫。
“先生!快!快看这个!!”
忽然,柳月娥发出了一声,压抑的惊呼!
她,指向了角落里,一个,毫不起眼的瓦罐。
那是,三天前,她从一个烂透了的、长满了青色霉斑的橘子上,接种的样本!
只见,在那黄色的米汤表面,一层,毛茸茸的、青绿色的菌毯,正顽强地,生长着!
而且,在它的周围,形成了一个,清晰的、没有任何杂菌的……“抑菌圈”!
“是它!!”
张济生的身体,猛地一颤,那双浑浊的老眼里,爆发出了一阵,骇人的精光!
“就是它!!盘尼西林!!”
“快!快!过滤!提取!!”
没有先进的离心机,他们,就用最干净的细麻布,一遍遍地过滤。
没有乙醚萃取,他们,就用最原始的、土法制盐的“结晶”法,用炭火,一点点地,将那金黄色的汁液,慢慢熬干!
……
半个小时后。
当第一缕晨光,照进地道口时。
一小瓶,大约只有两毫升的、浑浊的、散发着一股怪异霉味的、土黄色的液体,被提取了出来。
这就是,独立支队,不,是这片太行山里,第一支,由他们自己,亲手制造出来的——
“神药”。
张济生,捧着那支小瓶,如同捧着稀世珍宝。
“它……它里面,全是杂质……” 柳月娥的声音,在颤抖,“这……这真的,能救人吗?”
张济生,看了一眼,那瓶浑浊的“毒药”。
又,看了一眼,病床上,那个,只剩下最后一口气的,猴子。
他,深吸了一口气。
“柳医生,准备注射器。”
“是。”
“猴子……他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也是……第一个,试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