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田重德的炮击,如同没有尽头的、狂暴的钢铁风暴,日复一日地,蹂躏着太行山的这片土地。
大地,在哀嚎。 山峦,在颤抖。 根据地里的每一个人,都生活在一种永无止境的、震耳欲聋的轰鸣和摇晃之中。
然而,最初的恐慌,在沈安平所缔造的、这座坚固的“地下长城”面前,渐渐地,被一种坚韧的、充满了人民智慧的韧性所取代。
战士们,在地下训练,学习。 百姓们,在地下纺纱,生活。 孩子们,甚至已经习惯了将那沉闷的爆炸声,当作是催眠的摇篮曲。
他们,就像是生长在这片岩石中的、最顽强的种子,任凭地面上的世界如何天翻地覆,他们,依旧在这片黑暗的土壤里,倔强地,扎下了根。
但,只有一个人,没有习惯。 沈安平。
他拄着拐杖,静静地站在那个由他亲自设计的、最隐蔽的地下指挥室里。他的面前,是一张巨大的沙盘,上面,精准地,复刻了根据地周围方圆百里的所有地形。 他的耳朵,似乎已经屏蔽了那震耳欲聋的炮火声。
他的那双新的“眼睛”,正透过沙盘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标记,冷静地,审视着这场看似无解的、力量悬殊的战争。
王大疤和赵丰,一脸凝重地走了进来。 “兄弟,鬼子的炮击,越来越频繁了。”王大疤的声音里,充满了压抑的焦虑,“咱们虽然躲在地下,暂时安全。但外围的几个观察哨,昨天又被炮火给端掉了两个。再这么下去,咱们迟早会变成一群被彻底封死在地底下的……瞎子和聋子。”
“而且,”赵丰推了推眼镜,补充道,“我们的粮食,还能撑三个月。但是,弹药,尤其是机枪子弹和手榴弹,消耗得太快了。最多,只能再撑一个月。”
这是一个冰冷的、残酷的现实。 躲藏,只能换来暂时的苟延残喘。 这,是一种慢性死亡。
然而,沈安平,却缓缓地,摇了摇头。 他没有看王大疤,也没有看赵丰。 他的目光,依旧死死地,锁定着那张沙盘,那双冰冷的眸子里,闪烁着一种如同猎人发现了猎物破绽般的、锐利的光芒。
“不。”他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却充满了力量,“着急的,不是我们。” “是黑田重德。”
“什么意思?”王大疤和赵丰,都愣住了。
“你们看。”沈安平拿起一根木棍,指向了沙盘,“黑田的炮击,看起来毫无章法,像是要将整座山都夷为平地。但实际上,它是有规律的。”
他用木棍,在沙盘上,点出了几个点。 “每天的清晨和黄昏,是他们炮火最猛烈的时候,因为这两个时间点,是他们认为我们最有可能进行突围或者反击的时刻。” “而每天的中午,他们的炮火,都会有一个长达两个时辰的、明显的减弱期。” “还有,根据我们这一个月来的观察,每隔五天,他们使用的炮弹类型,就会进行一次更换。从最初的榴弹,到后来的燃烧弹,再到现在的穿甲弹……”
沈安平的分析,让王大疤和赵丰,都听得目瞪口呆。 他们,只听到了炮声。 而沈安平,却从这杂乱无章的炮声中,听出了……战争的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