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后余生的短暂光彩,很快便被更加严酷的现实所取代。
猛虎山,那个他们经营了数年、赖以为“家”的营地,被彻底摧毁了。虽然成功突围,但他们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在翻越绝壁栈道时,有数名队员和家属失足坠崖,永远地长眠在了那片黑暗的山谷之中。
如今,这支元气大伤的队伍,被迫转移到了一处更加偏远、也更加艰苦的废弃矿洞之中。
这里,阴冷、潮湿,终日不见阳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铁锈和腐烂木头的味道。所谓的“家”,不过是各自在黑暗的矿道里,寻得一处勉强可以蜷缩身体的角落。
曾经在猛虎山营地里,那缭绕的炊烟,孩子们的嬉笑声,战士们高亢的歌声……所有的一切,都随着那场生死大转移,被永远地留在了记忆里。
取而代之的,是死一般的沉寂。 一种失败主义的、令人窒息的绝望情绪,如同矿洞里那无处不在的阴冷湿气,悄无声息地,侵蚀着每一个人的内心。
失去了家园,失去了战友,前路,又是一片茫茫。 他们就像一群迷失在黑暗中的孤魂野鬼,找不到方向,也看不到希望。
王大疤,这个一向豪爽乐观的汉子,此刻也像是被抽掉了主心骨。他每天都坐在矿洞口,一袋接一袋地抽着旱烟,看着远处那连绵的群山,一言不发。他知道,队伍的士气,已经跌到了自成立以来的最低谷。他试过几次,想鼓舞大家,但连他自己,都说不出那些慷慨激昂的话了。
希望,这个最宝贵的东西,似乎已经耗尽了。
就在所有人都被这股绝望的暗流,即将吞噬之时,一个身影,站了出来。
是沈安平。
他后背的旧伤,因为那场惊心动魄的转移而再次崩裂。他脸上的那道疤痕,更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如同从地狱归来的修罗。
他没有说任何鼓舞人心的话,也没有去安慰任何一个垂头丧气的人。 他只是默默地,将自己那杆三八大盖,擦拭得一尘不染。 然后,他找到了猴子,和剩下的三名“狼牙”队员。
“枪,还能用吗?”这是他对他们说的第一句话。
猴子,在经历了战友“石头”的牺牲后,一夜之间,仿佛成熟了十岁。他褪去了所有的青涩和顽劣,那双眼睛里,沉淀下了一种与沈安平极为相似的、属于狼的冷静和狠厉。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教官,只要你一句话。”
“好。”沈安平的回答,依旧是那样的言简意赅。 “我们,没有粮食了。伤员,没有药了。” “跟我走,我们……去拿回来。”
没有多余的废话,没有战前的动员。 这支由沈安平亲手缔造的、游击队最锋利的尖刀,在所有人都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如同五道融入了夜色的影子,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矿洞之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