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北军阵型变化的瞬间,南军阵中鼓声一变!
“刀盾手,前进!弩兵,延伸射击!”
前排的南军刀盾手立刻挺盾上前,与冲上来的北军步兵绞杀在一起。而后方的弩兵,则在军官指挥下,开始对北军阵列后方进行覆盖式射击,进一步制造混乱。
整个演武场,杀声震天!烟尘弥漫!红色的北军与玄色的南军如同两股巨大的潮水,猛烈地撞击、纠缠、渗透。刀盾碰撞的闷响,弩箭破空的尖啸,军官声嘶力竭的号令,士卒模拟战斗的怒吼,混杂在一起,构成了一曲令人血脉贲张的铁血交响!
观礼台上,众多文官看得目眩神迷,手心冒汗。他们何曾见过如此逼真、如此激烈的军事对抗?
卢植捻须颔首,对身旁的皇甫嵩低声道:“义真兄,你看这南军,装备精良,配合默契,尤其是这弩阵运用,颇有章法。曹孟德,确是将才。”
皇甫嵩目光锐利地盯着战场,沉声道:“北军亦不差,临阵变阵,颇有法度,士卒坚韧。只是……这南军的新式弩机,射速、威力,确实远超旧弩。若非演习,北军伤亡恐怕……”
荀彧则更关注全局,轻声道:“陛下革新军制,看来成效显着。南北两军,虽风格迥异,但皆显强军气象。假以时日,必成虎狼之师。”
而端坐主位的刘宏,自始至终,面色平静。他的目光如同鹰隼,掠过战场上每一个细节——南军弩兵的标准化操作流程,北军步卒面对箭雨时展现出的坚韧,骑兵的机动与反制,双方军官的临阵指挥……他看的不仅仅是胜负,更是对新式装备、新战术、以及新老军队融合后实际战斗力的全面检验。
演习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
最终,南军凭借更胜一筹的远程火力和曹操灵活的指挥,成功抵挡住了北军数次凶猛冲击,并利用一次北军骑兵被短暂调开的空隙,发动了一次凌厉的反击,以精锐步兵直插北军指挥中枢所在的位置。虽然未能完全“歼灭”北军,但依照演习规则,已达成“重创敌军,迫使其指挥系统陷入混乱”的战略目标。
鸣金声响起,双方脱离接触。
刚才还杀声震天的演武场,迅速安静下来。双方士卒在军官带领下,重新整队列阵。虽然个个汗流浃背,身上沾满尘土和斑斑点点的石灰印记,但眼神依旧锐利,军阵依旧肃杀。
刘宏缓缓站起身。
刹那间,数万道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他身上。
他没有立刻评价胜负,而是走到观礼台边缘,目光缓缓扫过下方经过“血与火”洗礼的军队,声音透过特制的铁皮喇叭,清晰地传遍整个山谷:
“将士们!”
“朕,看到了!”
“朕看到了北军的老而弥坚,看到了你们如山如岳的厚重!这是我大汉的基石!”
北军阵列中,无数士卒下意识地挺直了胸膛。
“朕也看到了南军的新锐锋芒,看到了你们如刀如剑的锐利!这是我大汉的未来!”
南军阵列,顿时扬起一股昂扬之气。
“但朕更看到的,是你们——无论北军南军——皆是我大汉的忠勇之士!是护卫这万里河山、亿兆黎民的钢铁长城!”
他的声音陡然高亢,带着一种感染人心的力量:“今日演武,非为争一时之胜负,乃为砺我大汉之兵锋!让朕看清了你们的能耐,也让那些窥伺我朝的魑魅魍魉看清楚——”
他猛地抬手,指向北方,声如雷霆:
“——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
“陛下万岁!大汉万岁!”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下一刻,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从数万将士口中迸发而出,直冲云霄,在邙山山谷间反复回荡,震得人耳膜生疼,也震得观礼台上那些文官、使节心神摇曳,面色发白!
这,就是强汉的军威!
演习结束,大军有序撤回营地。
刘宏在众臣簇拥下,返回行营。他的脸上依旧看不出太多喜怒,但熟悉他的人都能感觉到,陛下此刻的心情,绝不像表面那么平静。
行营大帐内,只剩下刘宏、皇甫嵩、卢植、荀彧等寥寥数人。
“义真,子干,文若,”刘宏开口,语气恢复了平日的冷静,“演习看完了,说说吧。”
皇甫嵩率先道:“陛下,新军装备、战术,确有大用,尤其利于防守与消耗。然北军士卒之坚韧,实战经验之丰富,亦不可或缺。未来北伐,当以新军为矛,以北军为盾,新旧结合,方是万全之策。”
卢植补充道:“军心士气可用。经此演武,将士们求战之心必然更切。只是……北伐所需粮草、民夫,仍需时间筹措。”
荀彧则道:“今日军威,想必不久便会传遍四方。对内可凝聚民心,对外……当有震慑之效。”
刘宏点了点头,目光投向悬挂在帐壁上的巨大北疆地图,手指最终点在了渔阳郡的位置,缓缓向上,划过草原,直指遥远的鲜卑王庭所在的大致方向。
“军威已显,军心可用。”他沉默了片刻,忽然问道:“皇甫嵩,若朕现在给你五万精锐,粮草充足,让你直捣鲜卑王庭,你需要多久?”
皇甫嵩闻言,身躯一震,沉吟良久,才慎重答道:“陛下,草原广袤,敌军飘忽。若寻其主力决战,顺利则需三月,若其避而不战,迁延时日,则难预料。且……深入漠北,后勤线漫长,风险极大。”
刘宏不置可否,又看向荀彧:“文若,国库与各地仓廪,支撑十万大军半年之用,可能凑齐?”
荀彧心中飞快计算,答道:“若加紧调运,压缩其他用度,或可……但会极大影响各地民生恢复与新政推行。”
帐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北伐,不是一句口号,涉及国力、军力、民力的全面调动,牵一发而动全身。
刘宏的手指在地图上轻轻敲击着,发出笃笃的轻响。他的目光在地图与几位重臣之间移动,最终,定格在皇甫嵩脸上,问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心跳几乎停止的问题:
“若……朕不要求你必擒和连,也不要求你直捣王庭。朕只要你,打出今日演武的声势,将入侵渔阳的这支鲜卑前锋,以及他们可能出现的援军,彻底、干净地……埋葬在长城以南!需要多少兵马?多少时日?”
他的眼中,闪烁着一种冰冷而决绝的光芒。
“朕要的,是一场彻头彻尾的胜利,一场足以打断鲜卑脊梁骨的胜利!用这一战,告诉所有人,大汉的刀,不仅锋利,而且……敢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