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沉吟片刻,道:“还有,给本初(袁绍)也去封信。告诉他,西园军那边,要多用些心思。陛下越是英明神武,我们越需要掌握一些……实实在在的力量。”
谋士接过密信,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袁隗重新看向窗外,目光幽深。刘宏的拒绝,如同一根导火索,彻底点燃了他心中的危机感。他意识到,温和的试探和朝堂斗争,恐怕已经无法阻挡这位锐意改革的皇帝了。必须要有更多的后手……
皇宫,温室殿。
刘宏换下了沉重的朝服,穿着一身宽松的常服,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荀彧安静地坐在下首,翻阅着几份刚从尚书台送来的奏章。
“文若,你说,朕今日是不是太过严厉了些?”刘宏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淡淡的疲惫。那股在朝堂上睥睨天下的气势收敛后,他看上去更像一个耗神过度的年轻人。
荀彧放下奏章,恭敬答道:“陛下,非常之时,当用非常之法。杨彪等人今日所为,看似劝进,实为捧杀,其心可诛。陛下若稍显犹豫,则投机之辈必然蜂拥而至,届时陛下将陷于被动,新政亦可能偏离方向。陛下今日之决断,快刀斩乱麻,正本清源,乃英明之举。”
刘宏笑了笑,带着些许冷意:“是啊,捧杀……袁隗玩得一手好算计。可惜,他低估了朕。”他坐直身体,眼神恢复锐利,“不过,经此一事,他们也该彻底明白朕的态度了。接下来,内部的阻力或许会暂时消停一些,至少,不敢再明目张胆地用这种手段。”
他拿起一份荀彧刚放下的奏章,是关于北疆军粮储备情况的汇报,一边浏览一边道:“既然他们都认为朕‘务实’,那朕就务实给他们看!北疆,才是眼下最紧要的务实!”
荀彧神色一凛:“陛下,北伐之议,牵一发而动全身。粮草、军械、民夫、将领……需从长计议。且朝中刚刚稳定……”
“朕知道。”刘宏打断他,目光却没有从奏章上移开,“但有些人,不会给我们太多时间从容准备。刘虞的密报,你也看了。鲜卑、高句丽,现在可能还加上了倭人……他们凑在一起,难道是为了喝酒吃肉吗?”
他放下奏章,目光灼灼地看向荀彧:“他们在试探,在串联,在积蓄力量。如果我们等到他们准备充分,兵锋直指幽并之时再仓促应战,那代价就太大了!朕不喜欢被动挨打。”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细微的脚步声,那名年轻的内侍再次出现,手中捧着的,赫然又是一份密封的军报,只是这次的封盒颜色,是代表最高紧急程度的玄黑色!
“陛下,幽州,八百里加急,玄黑密匣!”内侍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玄黑密匣!非亡国灭种之危、边境崩塌之险不得动用!
刘宏和荀彧的脸色同时一变。
刘宏迅速接过密匣,验看封印无误后,用力掰开。里面只有一张薄薄的绢帛,上面的字迹潦草,显然是仓促间写成,是刘虞的亲笔,内容比上一次更加骇人:
“和连集结各部,得高句丽粮械援助,疑有倭人匠师助其修缮攻城器具。其前锋五千精骑,已绕过长城防线,突入渔阳郡!太守张举怯战不出,渔阳北部数县已遭涂炭!虏骑兵锋,似有直扑蓟县之意!情况万分危急,臣已调集所有可用之兵驰援,然恐力有未逮……恳请朝廷,速发援兵!”
“砰!”
刘宏一拳砸在面前的矮几上,震得茶碗跳动!
“好胆!”
他脸色铁青,眼中杀意沸腾!
刚刚在朝堂上压下封禅之议,强调边患未绝,这北方的狼崽子,就用如此猖狂的行动,“印证”了他的话!
这不是小规模的寇边试探,这是蓄谋已久的、赤裸裸的入侵!渔阳郡,那可是幽州的核心腹地之一!
刘宏猛地站起身,浑身上下散发出如同出鞘利剑般的森然气势。他看向荀彧,之前的疲惫和闲聊姿态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决战前的绝对冷静与决断。
“文若,传朕旨意。”
“敲响景阳钟!召集枢密院、尚书台主要官员,及所有在京四品以上武将,即刻入宫议事!”
“通知将作监陈墨,将所有库存的新式军械,尤其是强弩和铠甲,立刻装箱待运!”
“让北军五校、西园八校尉,全体进入一级战备,检查武备,随时待命!”
他一连串的命令,如同冰珠落玉盘,又快又急,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志。
荀彧深吸一口气,躬身领命:“臣,遵旨!”
他快步退出温室殿,心知肚明——陛下拒绝了去泰山刻石记功的“虚名”,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亲赴北疆、浴血沙场的“务实”!
和平的帷幕,已被彻底撕碎。战争的号角,即将在这帝国的中枢,轰然鸣响!
刘宏独自站在殿中,望着北方,目光冰冷。
“你想战,那便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