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官随即翻开《纪略》,指出段颎当时利用夜色、风声掩护,精准选择突破口,以及利用缴获的胡人衣物进行伪装等细节。
“再看此处,段颎将军为何下令优先焚烧宗庙与粮草,而非追击残敌?”
“是为了打击其精神支柱,并摧毁其持续作战能力!”有学员立刻反应过来。
“正是!此便是《孙子》所言‘攻心为上’!但《纪略》告诉了你具体如何操作!”
通过这种沉浸式的推演与书本对照,抽象的战略思想与具体的战术动作完美结合,深深烙印在每一个学员的脑海中。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乐于接受这种改变。
在北军五校的一座营房内,几名出身将门、靠着祖荫和资历升上来的中年校尉,正聚在一起翻阅着刚发下来的《北征纪略》。
其中一人撇了撇嘴,将书卷随手丢在案上:“哼,尽是些段颎、皇甫嵩如何英明,还有那些匠人鼓捣出来的奇技淫巧!我等家传兵法,难道还不及这一场仗的记录?”
另一人附和道:“就是!打仗靠的是勇气和经验!看看这上面写的,什么强弩几轮齐射,什么炒面能放多久……琐碎至极!难道没有这些,我大汉男儿就不会打仗了?”
“还有这操典,”第三人指着书中附录的新式训练大纲,“要求如此严苛,连走路先迈哪只脚都要管,岂不是把将士当木偶?哪还有一点为将者的临机决断之权?”
他们的抱怨,代表了军中一部分旧有势力的抵触情绪。他们习惯于依赖个人勇武、家传经验和模糊的指挥,对于这种试图将战争“标准化”、“流程化”的努力,本能地感到排斥与不安。
与此同时,在太学以及一些清流士大夫的圈子里,对《北征纪略》的批评之声也开始悄然流传。
“陛下重一役之得失,而轻百代兵家之要义,恐非国家之福啊。”
“军国大事,竟详述匠作之细、商贾之谋,成何体统?”
“长此以往,军中只知有《纪略》,而不知有《孙子》、《吴子》矣!”
这些声音虽然暂时还无法动摇刘宏的决心,却如同暗处的潜流,预示着未来的改革之路,绝不会一帆风顺。
刘宏站在南宫的高台上,遥望着讲武堂的方向。他知道,《北征纪略》的颁行,只是第一步。将实战经验系统化、理论化,并使之成为全军共同的财富,是一场深刻的军事思想革命。它触动的,不仅是战场上的胜负,更是千百年来的传统、观念与利益。
“欲行非常之事,必待非常之人,亦需承非常之谤。”他低声自语,眼神却愈发坚定。
就在《北征纪略》引发的波澜尚未平息的某个傍晚,一封来自凉州的密奏,被悄无声息地送到了刘宏的案头。奏报并非关于羌乱战事,而是提到了一个名字——董卓。密奏中称,其在陇西应对羌乱时,虽有小胜,但其麾下军纪涣散,劫掠地方,且其人对朝廷新颁之《北征纪略》及军制改革,颇有微词,常于军中言“古法不可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