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烫的、如同岩浆般灼热的泪水,混合着他胸前那依旧在不断汩汩涌出的、带着他生命力的温热鲜血,大颗大颗地、绝望地滴落在他苍白如纸、失去了所有血色的脸颊上。
“你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啊!我是骗你的!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骗你的!我只是想让你走!想让你活下去啊!你这个全天下最傻的傻子!傻子——!!!” 她紧紧搂着他,仿佛要将自己揉进他的骨血里,声音嘶哑,泣不成声,整个世界在她眼前轰然崩塌,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的黑暗与彻底的绝望。
炎陵躺在晴雪那颤抖不止、却异常坚定的臂弯里,似乎听到了她那撕心裂肺的哭喊。
他极其艰难地、仿佛耗尽了轮回之力般,缓缓睁开那已然无比沉重、视野模糊的眼皮。他的视线涣散,仿佛蒙上了一层厚厚的血雾,但他依旧努力地、固执地想要聚焦,最终,那涣散的目光,艰难地定格在晴雪那布满泪痕与血污、写满了无尽痛苦、悔恨与深爱的脸上。
他的嘴角,艰难地、极其微弱地向上牵动了一下,扯出了一抹无比虚弱、苍白,却温柔纯粹到足以令天地动容、令观者心碎的微笑。
“我……知道……”他的声音轻得如同冬日最后一片雪花的飘落,气若游丝,仿佛随时都会断绝,“我一直……都知道……你在骗我……”他努力抬起那只沾满了自己与敌人血迹、沉重无比的手,颤抖着,想要最后一次、真切地抚摸一下晴雪那冰凉的脸颊,想要为她拭去那仿佛流不尽的泪水,却在指尖即将触碰到她肌肤的前一刹那,耗尽了生命中最后一丝气力,手臂彻底失去了所有支撑,软软地、无力地垂落下去。
“你的……眼神……永远不会……对我说谎……” 他最后的话语,如同风中残烛熄灭前最后一丝青烟,飘散在血腥的空气里。
“晴雪……照顾好……我们的……孩子……”
这最后的、破碎的嘱托,尚未完全落下,炎陵的脑袋便彻底失去了所有支撑,无力地歪向一边,紧贴着晴雪冰冷的怀抱。他瞳孔中那最后一点象征着生命的神采,如同狂风中最后一点烛火,骤然跳动了一下,随即彻底地、无声无息地熄灭了。
他周身那原本强大无匹、属于返虚境大圆满的磅礴气息,也如同退潮般,迅速地、不可逆转地湮灭、消散,最终归于一片令人心悸的死寂。
“炎陵!炎陵!你醒醒!你睁开眼睛看看我!你看看我啊——!!!” 晴雪紧紧抱着炎陵那尚且残留着一丝余温、却正在迅速冷却僵硬的尸体,哭得肝肠寸断,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仿佛要将自己的灵魂都哭出来。
她的世界,在她眼前,彻底分崩离析,化为一片没有任何光亮与希望的、永恒的黑暗废墟。
然而,就在院落中所有人都以为这场惨烈的悲剧已然落下帷幕,一切尘埃落定的瞬间——
异变,毫无征兆地、以一种超越所有人理解的方式,再次悍然发生!
炎陵那本已气息彻底断绝、身体正逐渐变得冰冷僵硬的“尸体”,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地震颤、抽搐起来!
一股远超他生前返虚境大圆满境界的、狂暴、灼热、充满了毁灭与新生矛盾气息的能量波动,如同沉睡万古的火山被最狂暴的力量从地心深处彻底引爆,以他为中心,轰然爆发开来!
他额间那道原本已经彻底黯淡无光、如同死物的暗红色虎纹图腾,此刻竟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如同地狱岩浆喷发般刺眼夺目、令人无法直视的猩红光芒!
那光芒如同拥有生命般流动、燃烧!
一股毁灭性的、仿佛要焚尽天地万物,却又诡异地带着一种向死而生、破而后立般奇异波动的恐怖能量,在他那本应死去的躯体内疯狂奔涌、咆哮!
仿佛有什么被封印的、属于黑炎虎族远古的力量,正在被他以生命和灵魂为祭品,强行唤醒!
“这是……生命献祭,魂血为引,强行冲击并短暂踏足……问道之境?!” 始终冷静观察的楚云,瞳孔在这一刻骤然收缩成了最危险的针尖大小!
他的混沌道瞳清晰地“看”到,炎陵体内那本该彻底沉寂、消散的生命力与灵魂本源,此刻正以一种骇人听闻、不可逆转的速度,疯狂地燃烧、沸腾、献祭!如同最绚烂的烟花,燃烧自己,照亮最后的夜空!
以此为代价,他那原本坚固无比、可能终生都无法跨越的问道境修为壁垒,竟被这股源于灵魂最深处、混合着无尽爱恋与守护执念的决绝力量,硬生生地冲垮、撞碎!
他的气息,如同坐上了穿云火箭,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飙升、膨胀——瞬间冲破返虚境大圆满的极限!悍然踏入问道境初期!而且那股力量还在不断凝实、壮大,仿佛没有尽头!
“他在燃烧自己的一切!灵魂、生命、轮回的资格……所有的一切,都在化为燃料!” 白璞也忍不住惊骇地低呼出声,身为对生命能量感知最为敏锐的圣兽血脉,他能无比清晰地感觉到,炎陵那本该熄灭的生命之火,此刻正以一种无比惨烈、不可逆转的方式,化作最绚烂也最残酷的养料,推动着他短暂踏足一个他原本可能需要耗费数百年苦修才能企及的境界!
但这代价……是他的所有!是他的全部!他的生命,他的灵魂,他转世轮回的一切可能……最多……最多只能再支撑他燃烧……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后,无论战斗结果如何,无论结局怎样,他都将在极尽的辉煌与爆发之后,神魂俱灭,真灵溃散,彻底消散于天地之间,永不超生!
在所有人震骇的目光注视下,炎陵那紧闭的、仿佛已然永恒沉睡的双眼,猛地睁开!
那双眸之中,不再有往日的温情、刚毅,甚至没有了方才的绝望与痛苦,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同回光返照般的、燃烧着实质般猩红火焰的疯狂、绝对的冰冷,以及一种不容置疑的、与天地同归的坚定!
他猛地一把推开紧紧抱着他、哭得几乎昏死过去、意识模糊的晴雪,以那柄插在地上、沾染了主人鲜血的黑色长刀为支撑,摇摇晃晃地、却又带着一种仿佛源自不屈意志的、无比顽强地,重新站了起来!
他胸前那被贯穿的恐怖伤口,依旧在汩汩地向外流淌着混合着奇异猩红能量的鲜血,仿佛是他燃烧生命的证明。
但他身上那股属于问道境初期的、狂暴而霸道、充满了毁灭气息的威压,却如同实质的飓风与雷霆,悍然席卷了整个院落!甚至将炎珊以及那十余名黑炎虎族精锐带来的沉重压迫感,都强行顶了回去,分庭抗礼!
“师兄!你……你竟然为了她……不惜燃尽魂血,自毁道基,连轮回转世的机会都彻底舍弃?!” 炎珊看着宛若从死亡深渊中爬回、气息却带着浓烈死亡预兆的炎陵,眼中的震惊、不甘、心痛、嫉妒……种种极端情绪疯狂交织、碰撞,最终化为一声尖锐的、带着哭腔与无尽怨毒的质问。
他竟然……爱那个狐妖,爱到了如此地步!爱到了连自身存在的最后痕迹都愿意抹去!这让她如何不恨?如何不疯?!
炎陵没有理会炎珊那充满了复杂情绪的质问,他甚至没有再将目光在她身上停留哪怕一瞬。
他那燃烧着猩红火焰、仿佛能洞穿虚空的眸子,直接越过了面前所有的敌人,无比清晰地、带着最后托付的决绝,落在了眉头紧锁的楚云身上。
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每一个字吐出,都仿佛带着灼热的血沫与灵魂碎片,沉重得能压垮山岳:
“楚云……道友!”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每一次咳嗽都牵动着胸前那可怖的伤口,咳出的不再是鲜红,而是带着内脏碎块与奇异能量的黑色血块,“我以魂血为引,燃尽此生一切……换得这……一个时辰的……问道之力!”
他伸出那只没有被长刀支撑、沾满了自己鲜血的手,死死按住不断涌出黑血的胸口,目光如同最坚定的磐石,死死锁定楚云:“一个时辰!我最多……只能撑一个时辰!在这一个时辰内……我会拼尽这最后一分力,燃尽这最后一滴血……拦住他们!为你……杀出一条生路!”
他猛地转过头,目光瞬间穿越空间,落在瘫坐在地、泪眼模糊、因巨大打击而几乎失去所有意识的晴雪身上。
那猩红的、燃烧着火焰的眼眸中,无法控制地闪过一丝无法化开的、锥心刺骨的极致温柔与无尽不舍,但这丝情绪仅仅存在了一瞬,便被更深的、为了她们能活下去而必须做出的决绝所彻底覆盖:
“你……立刻带晴雪走!现在!马上!带她离开这里!离开这片被瘴气笼罩的兽族地界!去南方!去妖族控制的疆域!去一个……相对安全,能让他们母子……平安活下去的地方!” 他几乎是倾尽了此刻所有的力气,用如同濒死雄狮般的咆哮吼出来的,带着不容置疑的口气,“保护好她!用你的生命……保护好……我的孩子!这是……我炎陵……以魂飞魄散为代价……最后的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