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辉煌的战绩之下,是触目惊心的代价。最近这连场的恶战,楚云一次次地超越极限,透支潜能,已然在他尚且稚嫩的道途上,刻下了难以磨灭的伤痕。
此次,他更是强行催动了远超当前境界负荷、威力堪比返虚境后期全力一击的“太初开天”剑招,这对于他仅仅周天境的肉身强度和尚未完全拓宽夯实的经脉而言,不啻于一场从内而外的毁灭性灾难!
再加上最后时刻,硬生生承受了“影梭”临死前神魂溃散时,本能逸散出的部分阴毒精神冲击,以及其精纯魔元反噬的余波,他此刻的状态,已然糟糕到了无以复加、濒临崩溃的边缘。
“呃……”
他拄着剑,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脸色在刹那间褪去了所有血色,变得惨白如未经染色的金纸,仿佛全身的血液与精气,都在方才那石破天惊的一剑中,被彻底点燃、燃烧殆尽。
“噗……哇……”
紧接着,他猛地弯下腰,如同虾米般蜷缩起来,连续喷出好几大口粘稠得如同浆糊、色泽暗红、其中甚至混杂着些许细碎内脏组织的污血!
每一口鲜血的喷出,都带着生命本源飞速流逝所带来的灼热感与令人作呕的腥甜气息,溅落在脚下的落叶与泥土上,显得格外刺目。
这一战,消耗太过巨大,几乎抽空了他的一切。他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脊梁骨与所有支撑的精气神,剧烈地摇晃着,眼前阵阵发黑,耳畔嗡鸣不止。
若非凭借着坚韧如铁的顽强意志,和手中那柄已然变得极其黯淡、光华内敛、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消散回归虚无的太初道剑虚影死死支撑着地面,他早已如同烂泥般瘫软在地。
一波接一波,实力如此强悍、配合如此默契的各方追杀,让楚云内心深处,第一次泛起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与沉重。
吴王府在东域的势力与影响力,竟然已经如此根深蒂固,无孔不入了吗?仿佛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不断收紧。
他的气息萎靡衰弱到了极点,如同狂风暴雨中摇曳欲熄的烛火,明灭不定,仿佛只需要一阵稍微大些的风,那微弱的生命之火就会彻底熄灭,陷入万劫不复的永恒黑暗。
内视之下,他体内的情况更是惨不忍睹,如同经历了一场天灾:经脉如同被无数烧红的钢针反复穿刺、搅动,传来一阵阵撕心裂肺、足以让意志不坚者瞬间精神崩溃的极致剧痛,许多关键节点甚至出现了明显的裂纹与萎缩迹象,灵力在其中运转,晦涩难行,阻力重重,如同在彻底干涸龟裂的河床上艰难地挤出最后一滴水珠。
丹田气海之内,那株作为他混沌道基根本、平日里生机勃勃、摇曳生辉的九叶混沌幼苗,此刻光华黯淡到了极致,几乎微不可见!
原本苍翠欲滴、蕴含着混沌道韵的九片叶片,此刻变得枯黄卷曲,边缘甚至出现了焦黑的痕迹,仿佛被烈火燎过。就连那承载着混沌本源、看似坚韧无比的稚嫩主干上,都清晰可见数道细微却触目惊心、如同瓷器冰裂般的裂纹!
这是道基受损的征兆!
是远比肉体创伤更加严重、更加棘手、更难以修复的“道伤”!
若不能及时找到合适的天地灵物或无上机缘加以温养修复,必将严重影响他未来的修行潜力与上限,甚至可能就此道途断绝,永远止步于此境!
一旁的白璞,情况同样好不到哪里去。他解除了消耗巨大的白虎真身,重新化为人形小童模样,落地时便是一个踉跄,小小的身躯晃了几晃,险些直接栽倒在地。
他原本健康红润的小脸此刻苍白如雪,不见半分血色,气息紊乱虚弱如同乱麻,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只能张开嘴大口大口地喘息,仿佛刚刚从溺水的边缘被拉回。
刚才那倾尽全力的凶猛扑击与尾鞭横扫,不仅耗尽了他大半的妖力,更严重透支了他尚未完全成熟、需要小心滋养的本源血脉之力。
尤其左腿上那道被“影梭”临死反扑时、一道凌厉阴寒的残余劲气划开的伤口,更是深可见骨,皮肉可怕地翻卷着。
不断有散发着淡淡金芒、蕴含着精纯庚金之气的圣兽之血,从中汩汩渗出,将他白色的裤腿迅速浸染得一片狼藉,血迹斑斑,看上去触目惊心。
那伤口处,还顽固地缠绕着一丝“影梭”留下的阴寒魔气,如同附骨之蛆,不断阻碍着伤口本身强大的自愈能力,带来阵阵刺骨的寒意与针扎般的持续性剧痛。
“终……终于……解决了这最后一个……麻烦的尾巴。”楚云拄着剑,艰难地抬起头,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
他看向“影梭”那逐渐失去温度、开始被自己弹出的混沌灵火缓缓吞噬、化为飞灰的尸体,又侧过头,望向身旁因剧烈痛苦而紧抿着苍白嘴唇、琥珀色眸子却依旧倔强明亮、不肯流露出半分软弱的白璞。
楚云干裂起皮的嘴唇微微翕动,发出了一声带着无尽疲惫、劫后余生的后怕以及一丝沉重如释重负的叹息。
“楚云,此地不宜久留,血腥味太重了,我们得赶紧离开,继续赶路。”白璞气喘吁吁地说道,声音带着明显的虚弱,但眼神依旧坚定。
他试图站直身体,却牵动了腿上的伤口,疼得他小脸又是一阵扭曲。
以周天境四重和周天境大圆满的境界,联手设局,智取强敌,最终逆天般搏杀一名经验丰富、修为高达返虚境六重的暗影阁精英杀手。
这堪称奇迹的战绩若是传扬出去,足以震动整个南域修真界,甚至引起那些隐世不出的老怪物的侧目与探究。
然而,这辉煌战绩的背后,是几乎耗尽的生命力、濒临崩溃的修道根基以及此刻沉重到让人绝望的伤势与虚弱。
其中的凶险与艰难,生死一线间的挣扎与抉择,那每一秒都在与死神共舞的极致压力,唯有亲身经历的他们自己,才能深切体会。
这,是一场不折不扣的、用惨烈代价换来的惨胜!
“走!必须立刻离开!”
楚云猛地一咬舌尖,借助那瞬间尖锐的刺痛感,强行驱散脑海中不断涌来的、如同潮水般想要将他淹没的昏沉与虚弱感。他心中警铃大作,此地绝非可以久留的善地!
空气中弥漫的浓烈无比的血腥味,以及刚才那场激烈战斗中爆发的强大能量波动,尤其是最后“太初开天”引动的细微法则涟漪和“影梭”死亡时神魂溃散产生的特殊精神辐射,如同在相对平静的蛮荒山林中投下了巨石的湖面,产生的涟漪。
这波动很可能已经引起了附近区域某些嗅觉灵敏的强大妖兽、感知诡异的特殊存在,甚至其他同样在这片区域活动、心怀叵测的修士或兽族部落巡逻队的注意。
留在此地,无异于坐以待毙,恐怕很快就会再生事端,必须立刻离开!
他强提一口几乎彻底散去的元气,如同压榨海绵里最后的水分,强迫自己麻木的身体行动起来。
他迅速而仔细地打扫了一下战场,将“影梭”那枚材质特殊、触手冰凉、刻有暗影阁隐秘标记的储物戒指,以及那柄散发着阴冷死寂气息、品质极为不凡的“幽魂刺”短兵,小心收起。
随即,他屈指弹出一缕看似微弱、却蕴含着霸道湮灭特性的混沌灵火,轻飘飘地落在“影梭”那尚未完全冰冷的尸体上。
嗤……
火焰无声地蔓延开来,并非炽热燃烧,反而带着一种冰冷的毁灭意味,很快便将尸体连同其残留的衣物、气息、甚至部分残存的神魂印记,都彻底焚化、净化,只留下一小撮不起眼的、带着焦糊味的灰烬。
一阵山风吹过,便将这些最后的痕迹也彻底吹散,消散于无形,最大限度地抹去了此地曾发生生死搏杀的痕迹。
做完这一切,楚云感到一阵强烈的天旋地转,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栽倒在地。
他不敢有丝毫犹豫,立刻从青木灵戒中取出何今夕赠与的那个朱红酒葫芦,拔开塞子,仰头再次灌下一大口珍贵的“百草酿”。
温润却磅礴如海的精纯药力,瞬间顺着喉咙滑入腹中,随即如同温暖的春潮般汹涌澎湃地涌向四肢百骸、五脏六腑。
所过之处,那如同被千刀万剐般的撕裂剧痛似乎减轻了少许,干涸龟裂的经脉也得到了一丝宝贵的滋润,濒临崩溃的伤势被这股强大的药力暂时强行稳住,不再继续恶化。
但这终究是治标不治本。
百草酿虽好,药效神奇,却难以在短时间内修复他受损严重的道基和严重透支的生命本源。
这需要时间,需要特定的机缘,更需要一个安全稳定的环境。
他伸出手,那手依旧带着无法抑制的细微颤抖,拉起几乎站立不稳、小脸因失血过多和剧烈疼痛而紧紧皱成一团、却依旧咬牙硬撑的白璞。
两人互相搀扶着,如同在暴风雨中相互依偎的残破小舟,拖着沉重无比、遍布伤痛、仿佛每一步都踩在刀尖上、有千钧之重的残破身躯,一步一个踉跄,一步一个染血的脚印,朝着酒剑魔何今夕所指的东北方向,那片属于“青木狼族”势力范围的、广袤而未知、充满了机遇与危险的原始山林,艰难地、顽强地跋涉而去。
身后,是逐渐挣脱了厚重乌云束缚、将缕缕温暖而充满希望的金色晨曦洒向伤痕累累大地的朝阳。
阳光努力穿透茂密林叶的阻挡,在布满腐烂落叶和尚未干涸血迹的地面上,投下斑驳晃动、如同破碎梦境般的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