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张副局长的声音继续传来，如同重锤敲击在周卫国心上，“测试成功，萨勒曼王国将立刻签署首批50辆的改造合同，合同总额800万美元！并预付50万美元作为启动资金。”
800万美元！在2000年，这对于一个濒临破产的三线厂来说，无疑是天文数字，是足以起死回生的强心剂！
周卫国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个喜讯，张副局长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如坠冰窟：“但是！如果测试失败，或者无法在规定时间内拿出样车……那么，719厂不仅需要自行承担所有研发成本——当然，你们现在也没什么成本可言——更重要的是，必须无条件、彻底地退出军工生产领域！部里会立刻启动清算程序，再无转圜余地！”
电话两头都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这是一个赤裸裸的赌局。赌注是719厂全部的未来！不接，厂子马上破产清算；接了，成功了，则凤凰涅盘；失败了，则万劫不复，连苟延残喘的机会都没有。
“老周……”张副局长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忍，“这个条件太苛刻了，我知道。你们可以不接，部里也能理解……毕竟，45天，这根本就是……”
“我们接！”
周卫国猛地打断了他的话，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破釜沉舟的决绝！他甚至没有和任何人商量，就在这一瞬间做出了决定。
电话那头的张副局长显然愣住了：“老周！你疯了？！你想清楚！这不是儿戏！一旦白纸黑字签下来，就没有后悔药了！”
“我想得很清楚！”周卫国的眼睛布满血丝，对着话筒低吼道，“不接，是等死！接了，还有一线生机！这800万，是我们719厂唯一的救命稻草！就算是刀山火海，我周卫国也要带着大家去闯一闯！”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所有的恐惧和犹豫都压下去：“老张，麻烦你回复上面，还有萨勒曼方面，这个条件，我们719厂，接了！”
放下电话，周卫国在原地站了足足一分钟，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随后又像是充满了电，猛地转身，大步流星地冲向厂区广播站。
几分钟后，全厂每一个角落，再次响起了周卫国那熟悉而此刻充满力量的声音：
“全体职工请注意！全体职工请注意！请所有科室负责人、车间主任、班组长，以及……以及所有愿意为719厂拼一把的工友们，立刻到总装车间集合！重复一遍，立刻到总装车间集合！有重要事情宣布！”
广播声在破败的厂区上空回荡。车间里、宿舍里、甚至是正在家里愁眉不展的工人们，都愣住了。随即，人们从四面八方涌出，带着疑惑、不安，以及一丝被这不同寻常的召集方式所勾起的、微弱的好奇与期盼，如同溪流汇入江河，沉默而迅速地向着那个最大的、已经沉寂了太久的总装车间涌去。
陈北玄也听到了广播。他放下手中的铅笔，合上写满演算过程的笔记本，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工装。他的眼神平静，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切。
他知道，赌局已经开始。筹码，是719厂的命运，以及他带来的，那份不容有失的未来。他迈开脚步，走向那个即将决定所有人命运的总装车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