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希望之光
崖顶的风带着碎石的棱角，刮在张远脸上生疼。他扶着苏凝攀上最后一块陡峭的岩壁，两人几乎同时瘫坐在地，粗重的喘息声被风卷着，撞在对面的崖壁上又弹回来，像是谁在暗处低低地笑。
身后的火光已经小了下去，松林中的惨叫声也渐渐平息，只剩下风穿过焦黑树干的呜咽。苏凝解下背上的箭囊，倒出里面仅剩的三支羽箭，指尖抚过箭杆上磨得发亮的刻痕——那是她亲手刻下的记号，每支箭代表一个弟兄，如今三支箭孤零零地躺在掌心，像三根刺扎得她眼眶发酸。
“他们不会白死的。”张远的声音有些沙哑，他撕下衣襟，蘸着水壶里仅剩的水，小心地擦拭着铁剑上的黑血。剑刃映出他布满血丝的眼睛，也映出苏凝肩头那道还在渗血的伤口——刚才为了掩护他攀上岩壁，她被一个“活死人”的爪尖划到了，伤口边缘已经泛起淡淡的青黑。
苏凝却像没感觉到疼，只是望着崖下那片被夜色吞噬的密林：“沈无常养的‘活死人’，比传闻中更可怕。寻常刀剑伤不了他们，火焰也只能暂缓脚步，除非……”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除非能找到解‘腐心散’的药。”
张远握着剑柄的手紧了紧。“腐心散”的解药，这三个字像根线，突然串起了他一路见过的碎片——月牙湾老郎中临死前塞给他的药囊，里面除了“清血散”，还有半张写着草药名的残页；密道石壁上那些杂乱的刻痕，十七道刻痕旁，似乎刻着某种植物的图案；还有秦猛倒下前，含糊提到的“黑风崖顶有片药田”……
“药田！”他猛地站起身，不顾右臂的酸麻，指着崖顶另一侧那片被月光照亮的平缓地带，“秦大哥说过，黑风崖顶有种罕见的‘醒心草’，或许能解‘腐心散’！”
苏凝也跟着站起来，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那片地带隐约有田垄的轮廓，田埂上插着不少竹竿，像是用来搭棚的架子。夜风拂过，似乎有草木的清香混在风里飘过来，冲淡了些许尸臭。
“醒心草……”她喃喃道，眼神亮了起来，“医书里说过，此草性烈，能逼出体内淤毒，只是极难培育，没想到真的存在。”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希望。张远将铁剑重新握紧，苏凝则把三支羽箭重新装进箭囊，搭箭上弦。他们知道，那片药田绝不会毫无防备，沈无常既然敢在黑风崖培育这种奇草，必然布下了天罗地网。
沿着崖顶的碎石路往前走，风越来越大，吹得人几乎站不稳。转过一块巨大的岩石，那片药田终于完整地出现在眼前——约莫半亩地，被三尺高的石墙围着，石墙上爬满了带刺的藤蔓，藤蔓间隐约能看见闪烁的金属光泽，像是埋着暗器。
田垄里种着的植物叶片细长，顶端开着淡紫色的小花，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正是醒心草。药田中央搭着个简陋的草棚，棚下似乎有个黑影在晃动。
“有人。”张远压低声音，拉着苏凝躲到岩石后。
只见那黑影慢慢直起身，是个穿着灰布长衫的老者，背有些驼，手里拿着个竹篮，正在小心翼翼地采摘醒心草的花叶。他的动作很慢，每摘一片叶子，都要对着月光看半天，像是在检查什么。
“不像蛇影卫的人。”苏凝轻声道，搭在弓弦上的手松了些，“蛇影卫都穿黑衣，而且……”她顿了顿，“他身上没有杀气。”
张远也看出来了。那老者的动作虽然迟缓，却透着一股对草木的珍视，绝不像沈无常那种视人命如草芥的魔头。他犹豫了一下，对苏凝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前一后，悄无声息地绕到石墙侧面。
石墙上的藤蔓果然缠着细小的银针，针尖泛着幽蓝，显然淬了毒。张远用剑鞘小心地拨开藤蔓，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缺口，刚要钻进去，却听见那老者突然开口，声音苍老却清晰：
“客人既然来了，何必躲躲藏藏？”
张远和苏凝对视一眼，索性不再隐藏，一前一后走进药田。铁剑和弓箭都还握在手里，警惕地盯着老者。
老者慢慢转过身，月光照亮了他的脸——皱纹像刀刻般爬满额头，左眼浑浊不堪，像是受过伤，右眼却异常明亮，正平静地看着他们。他手里还捏着一片醒心草的叶子，叶片上的露珠在月光下闪着光。
“沈无常的‘活死人’，追得很急吧？”老者笑了笑，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却并不让人觉得诡异，“我听见崖下的动静了，火光照亮了半边天呢。”
“你是谁？”张远握紧铁剑，“为何会在这里种醒心草？”
“老夫姓柳，是个郎中。”老者指了指草棚，“沈无常抓我来，就是为了替他种这醒心草——他说这草是‘活死人’的养料，却不知……”他顿了顿，右眼闪过一丝精光，“这草也是解‘腐心散’的药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