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整个青鸾宗笼罩在一片静谧之中。
丙字院的破旧房间里,云昭静静地站着,窗外的月光将她纤细的身影拉得长长的,投射在斑驳的墙壁上,宛如一幅无声的剪影。
苏明婳已经走了,但她留下的那番话,却像一颗投入云昭心湖的重石,激起的涟漪久久无法平息。
“你的刀,很特别。尤其是最后那招,能挡下王纨绔的‘烈焰环’,甚至能克制其火焰……这不是普通的刀法,也不是普通的火焰。”
那双清冷眸子里的审视与探究,仿佛要将她的灵魂都看穿。
云昭缓缓闭上眼睛,脑海中回放着苏明婳离开前的每一个细节。她知道,这只是开始。苏明婳不会善罢甘休,这个女人就像一头最耐心的猎豹,会一点点地,撕开她所有的伪装。
就在这时,她的神识,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被刻意压制的灵力波动。
这股波动,不同于宗门内任何一种已知的功法。它沉闷、古老,带着一种仿佛从地底深处传来的、压抑了千年的死寂气息。
云昭的眉头,微微一挑。
来了。
她悄无声息地走到门边,没有打开门,而是将自己的神识凝聚成一根最纤细的丝线,顺着门缝,探了出去。
地牢的方向。
那股波动,正来源于此。
丙字院的地牢里,关押着一些犯了重罪的弟子或外门执事。平日里,除了固定的送饭时间,几乎无人问津。而此刻,这个被囚禁在角落、连名字都快被遗忘的老狱卒,正跪在一块冰冷的石壁前,双手合十,嘴唇无声地翕动着。
他的面前,没有神像,没有经文。
只有一块拳头大小的、毫不起眼的、布满了裂纹的黑色石头。
云昭的神识,如同水银泻地,瞬间便渗透了进去。她能“看”到,一股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灵力,正从老狱卒的身上,缓缓注入那块黑石之中。而黑石的裂纹深处,似乎有极其黯淡的光芒,在一明一灭。
这是……一种最原始、最笨拙,也最难以被察觉的传讯方式。利用一块蕴含着微弱灵力的奇石,通过精神共鸣,将信息传递出去。
老狱卒做完这一切,便如同虚脱一般,瘫倒在地,大口地喘着粗气,脸上满是疲惫与恐惧。
云昭收回了神识。
她知道,老狱卒刚刚,向某个人,传递了一条关于她的信息。
一个被囚禁在青鸾宗地牢深处的、连她自己都快忘记的人。
云昭没有立刻行动。她静静地回到房间,坐在床边,开始冷静地分析。
苏明婳的试探,老狱卒的传讯。这两件事,几乎在同一时间发生,绝非巧合。
她敢肯定,苏明婳已经将她列为重点怀疑对象,并且,很可能已经派人,在暗中监视她的一举一动。而老狱卒的传讯,或许正是监视者的杰作,目的,就是试探她的反应。
又或者……
云昭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精光。
是萧砚。
只有他,才会如此不择手段,不顾自身安危,也要将消息传递给她。也只有他,才会用这种方式,来警告她。
她想起了那个在山脚下,眼神沉静如古井的少年。想起了他那句“我,萧砚,想要的,从来没有得不到的”的宣言。
这个被囚禁的少宗主,远比她想象的要执着,也远比她想象的要……可怕。
就在这时,她的房门,被轻轻敲响了。
声音很轻,带着一丝犹豫和敬畏。
云昭心中了然。是胖婶。在宗门小比之后,丙字院的杂役们,看待她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敬畏,取代了往日的轻蔑。
“进来。”云昭的声音平淡无波。
门被推开,胖婶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宵夜,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她的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丙末……哦不,云昭……你一天没吃东西了,我给你熬了点粥。”
云昭看着她,没有说话。
就在胖婶将粥碗放在桌上,转身准备离开的瞬间,云昭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胖婶,”她轻声说道,“麻烦你,下次路过地牢的时候,帮我带句话给那个老狱卒。”
胖婶的身体猛地一僵,僵硬地转过身,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哎……哎,好……好的,云昭……你说,我一定带到……”
云昭的目光,平静地看着她:“就说,告诉他,他的‘老朋友’,很感谢他的提醒。让他……好自为之。”
“老……老朋友?”胖婶的瞳孔骤然收缩,额头上瞬间渗出了冷汗。
这个称呼,从一个丙字院的杂役口中说出,是何等的诡异与恐怖!
云昭没有再解释,只是淡淡地说道:“去吧。”
胖婶如蒙大赦,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房间,关门时,手都在不停地颤抖。
云昭重新坐回床边,端起那碗已经凉了的粥,却没有喝。
她知道,胖婶会把这话带到。而那个老狱卒,在听到“老朋友”三个字时,恐怕会比听到苏明婳的威胁,还要感到恐惧。
这是她对萧砚的回应。
我没有理会你的警告,也不需要。
但同时,她也在告诉萧砚:你的监视,我看见了。你的警告,我收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