丙字院,依旧是那副破败的模样。歪斜的篱笆,斑驳的墙面,以及空气中常年弥漫的、混杂着泥土与草木腐朽气息的味道,似乎从未改变过。
但云昭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截然不同了。
昨夜,她像一只真正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死”在了自己的床上,又在清玄师太离开后,如同一缕青烟,从地底遁走。她没有惊动任何人,没有留下任何线索,仿佛从未存在过。
当她再次回到丙字院时,迎接她的,是胖婶那双闪烁着八卦与惊惧的三角眼。
“你……你还知道回来?”胖婶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凑过来,“昨晚……宗门出了大事!你听说了吗?李玄长老……他……他圆寂了!还有那个藏经阁的赵三,卷了宗门的机密跑了!”
云昭静静地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默默地从她身边走过,回到自己那间破旧的房间。
圆寂?跑了?
她心中了然。清玄师太的处理方式,滴水不漏,既保全了宗门的颜面,也堵住了悠悠众口。李玄这个弃子,被牺牲得干干净净。而那个隐藏得更深的赵三,则成了替罪羊。
至于她自己……
云昭没有深思。她现在最重要的,是重新评估自己的处境。
她很清楚,清玄师太已经将她列为“特殊物品”,列入了严密监控的名单。在这种情况下,任何轻举妄动,都可能引来毁灭性的打击。她需要时间,需要空间,来消化赵三留下的情报,来疗伤,来为下一步做准备。
接下来的几天,丙字院乃至整个外门,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氛围中。关于昨夜大战的传闻沸沸扬扬,李玄长老的“英勇事迹”被添油加醋地传颂着,而赵三的背叛则成了人人唾弃的谈资。
云昭对此充耳不闻。她像往常一样,沉默寡言,除了必要的杂役任务,大部分时间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然而,她渐渐发现,一些微妙的、不易察觉的变化,正在悄然发生。
以往,她的任务总是最繁重、最肮脏的。挑水、劈柴、清扫最污秽的厕所、清理后山的垃圾……这些粗活累活,似乎永远也轮不到别人,只会落到她这个“丙末三七”的头上。胖婶总能找到各种理由,让她干最苦的差事。
但最近,这些任务,不知不觉地,都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些截然不同的工作。
“丙末三七,把手里的扫帚放下。”一天,胖婶领着一个新来的杂役,将一摞厚厚的、记录着外门弟子月度消耗的竹简,丢到了云昭面前,“王总管说了,从今天起,你的活儿换了。去,把这些账目,按照内门的格式,重新誊抄一遍。记住,字迹要工整,不能出任何差错!”
云昭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什么。
她没有去清扫粪坑,而是被调去整理账目了。
这简直是天壤之别。虽然抄写账目依旧枯燥乏味,但至少是在室内,不用风吹日晒,更不用接触那些污秽之物。而且,这需要对数字有一定的敏感度,以及对宗门各类物资的了解。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杂役了。
云昭默默地接过了竹简,没有多问,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她只是安静地坐在角落,开始一笔一划,认真地誊抄起来。
胖婶站在一旁,看着她的背影,眼神复杂。她总觉得,这个丙末三七,自从昨夜过后,就变得有些不一样了。那种死气沉沉的感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让她看不透的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