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火微光中的修炼,为云昭干涸的经脉注入了一丝极其细微却持续不断的生机。她像一株在石缝中艰难求存的野草,贪婪地汲取着每一分可供利用的能量。白日里,她依旧是那个沉默寡言、动作迟缓、脸色苍白的杂役云昭,但在添柴烧火的间隙,她的内在正发生着外人难以察觉的缓慢蜕变。
然而,身体的亏空并非一朝一夕能够弥补。连续的高强度劳役,加上之前三日断食的折磨,让这具本就孱弱的躯壳始终处于一种濒临极限的状态。饥饿感如同跗骨之蛆,时常在夜深人静时啃噬着她的意志,让她从浅眠中惊醒,胃部阵阵抽搐。
这日傍晚,天色阴沉,下起了淅淅沥沥的秋雨。杂役区的土路变得泥泞不堪,空气中弥漫着湿冷的潮气。云昭刚结束一天的劳役,拖着几乎麻木的双腿,踩着泥水,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到丙字院。雨水打湿了她单薄的杂役服,冰冷地贴在皮肤上,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饥饿和寒冷交织在一起,让她感觉四肢百骸都透着一股虚弱的寒意。
她没有直接回通铺,而是先绕到院子角落的水缸边,想舀点凉水喝,压一压胃里的灼烧感。刚拿起瓢,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细碎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轻微的喘息。
云昭动作一顿,没有立刻回头,神识已悄然散开。来人的气息很弱,带着怯懦和犹豫,是阿梨。
她缓缓转过身,看到阿梨正站在几步开外,小手紧紧攥着衣角,头发被雨水打湿了几缕,贴在苍白的小脸上,一双大眼睛怯生生地望着她,眼神里充满了挣扎和不安。她似乎想靠近,又不敢。
“有事?”云昭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疲惫后的冷淡。她不想与任何人有过多牵扯,尤其是像阿梨这样脆弱、容易惹上麻烦的存在。
阿梨被她冷淡的语气吓得缩了缩脖子,嘴唇嚅嗫了几下,才用细若蚊蚋的声音说:“云……云昭姐姐……你……你淋湿了……冷不冷?”
云昭皱了皱眉,没说话,只是看着她。她不习惯这种无谓的关心,尤其是在自身难保的时候。
见云昭不答,阿梨更加紧张了,小手在怀里摸索着,似乎藏着什么东西。她左右看了看,确认附近没人注意,才像是鼓足了天大的勇气,猛地往前凑了一小步,飞快地将一个用油纸包着、还带着些许体温的小包裹塞进了云昭手里!
“这个……给你!”阿梨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塞完东西立刻后退两步,低下头,不敢看云昭的眼睛,“我……我吃不完……你……你拿着……”
说完,她不等云昭反应,转身就像只受惊的小兔子,飞快地跑开了,瘦小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雨幕和昏暗的屋舍阴影里。
云昭愣在原地,手里握着那个还残留着女孩体温和淡淡汗渍的小包裹。油纸包不大,入手有些沉,形状方正。她迟疑了一下,缓缓打开。
里面,是半个粗糙得硌手的黑面馒头。馒头已经冷了,表皮有些干硬,但能看出是新鲜剩下来的,不是别人吃剩的残渣。在这食物匮乏的杂役区,半个馒头,对于阿梨这样同样瘦弱的小女孩来说,意味着什么,云昭很清楚。这可能是她从自己本就少得可怜的口粮里,硬生生省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