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十点。
城南的风，一个劲的往衣领里灌。
那股子工业废气跟烤串的混合味儿，直冲天灵盖。
冷。
苏眠站在公交站台
一半是冻的，一半是怕的。
他身上是件皱巴巴的红t恤，胸口印着个洗褪了色的悟字。
他手里攥的死死的。
那可是他全部的身家性命。
一根不知从哪顺来的不锈钢叉子，一个关节失灵只会四十五度仰望天空的自拍杆，还有一瓶玻璃装的六神花露水。
这玩意儿–关键时刻能当板砖。
这就是他今晚要去单挑S级禁地的神装。
苏眠低头瞅着手里这堆破烂，再想想重塑林晚魂魄那个宏伟目标。
一股荒谬感冲的他脑子发晕。
离谱。
简直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要不是下半身空荡荡的感觉存在感还那么强，他真会以为自己在做一场醒不来的噩梦。
【滴，开往乱葬岗方向的末班车已到站。】
公交到站的电子音，在苏眠听来，跟地府的催命符没两样。
他磨磨蹭蹭的上了车，刷掉手机里仅剩的一块钱。
车厢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惨兮兮的灯光照在塑料座椅上，泛着一层死气。
司机是个没啥表情的大叔，从后视镜里瞥了他一眼，眼神里全是看神经病的同情。
也对。
大半夜的，穿件红t恤，脖子上还挂个猴子面具壮胆，要去本地最有名的烂尾楼。
不是脑子有坑，就是去拍作死视频的。
苏眠缩在最后一排的角落，把脸埋进衣领，假装自己不存在。
他摸出手机，点开那个破烂直播软件。
抖鱼tV。
直播间：新手主播9527。
标题：全网第一真实！午夜凶厕直播抓诡！不刺激不要钱！
在线观众：0。
一个又大又圆的零蛋，安静的嘲笑他。
“系统，你确定这能有人看？”
“这标题起的跟脑血栓患者发的朋友圈似的，谁会点进来啊？”
【本系统只负责提供平台，引流需宿主自行解决。】
“自行解决？”
苏眠气笑了。
“我去大街上喊吗？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真人版倩女幽魂现场直播啦！跳楼价大甩卖！”
系统不鸟他了。
苏眠叹了口气，把手机摄像头对着窗外黑漆漆的夜。
算了。
车到山前必有路吧。
先到地方再说。
反正任务要求是10名真实观众，大不了花十块钱，找十个网络水军进来挂着。
只要能把小鸟消失术解除，让他干啥都行。。。
。。。
同一时间。
抖鱼tV，热度第一的直播间。
一个留着利落短发，戴着无框眼镜的女孩正对着镜头，看着挺酷的。
她的Id是，较真儿的林小漫。
抖鱼上出了名的打假一姐，科学的代言人，伪灵异视频的粉碎机。
这会儿，她直播间里正放着一个最近网上挺火的视频。
一个男的在自家老宅，拍到白衣人影从窗外飘过。
视频画面黑黢黢的，气氛搞得很吓人，吓得不少人晚上都不敢上厕所了。
林小漫暂停了视频，冷笑了一下。
“好了，兄弟们，老规矩，开始找茬。”
“都看好了，视频的第13秒，人影飘过的时候，窗户玻璃右下角，有一个特别轻微的二次反射光斑，闪了0.2秒。”
她把视频慢放到0.25倍，一帧一帧的分析。
“这个光斑的移动轨迹，跟所谓的鬼影移动轨迹，一模一样。这说明什么？说明这个鬼影，是拍摄者用另一台设备，比如平板电脑，放了一段视频，然后通过玻璃反射到镜头里的。”
弹幕一下就炸了。
【卧槽！漫姐牛逼！我他妈看了二十遍都没看出来！】
【火眼金睛啊！这帮搞特效的真是越来越鸡贼了！】
【我宣布，漫姐就是我的唯物主义嘴替！YYdS！】
林小漫推了推眼镜。
“还有最蠢的一点。你们看这个拍摄者的反应，他‘啊’的叫了一声，然后手机镜头剧烈晃动，最后掉在了地上。”
“这是很典型的伪纪录片拍法，学过三天导演都知道，要用镜头语言来搞出一种真实感。但你们听这个声音，他的叫声，声带振动频率很平，没有肾上腺素飙升以后，声带肌肉紧张导致的破音。”
“简单来说，他在假叫。”
“所以，这个视频，假的。鉴定完毕，下一个。”
她一套分析行云流水，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脸上写满了不屑。
直播间的人气，已经冲破了八十万。
礼物跟弹幕刷的飞起。
【漫姐yyds！】
【跟着漫姐走，科学在心中！】
【求漫姐扒一下那个筷子仙的视频，我闺蜜看了之后神神叨叨的。】
林小漫看着弹幕，笑了。
“行了行了，都是些老掉牙的骗局。不是磁铁，就是鱼线，没什么技术含量。”
她对这种装神弄鬼的把戏，向来都看不上眼。
作为国内顶尖阵法师世家林家的嫡系传人，她从小就被各种封建迷信熏陶着。
什么风水，八卦，紫微斗数。。。
在她看来，全是一堆没逻辑，瞎忽悠的糟粕。
所以，她去考了物理学博士，成了科学的铁杆粉丝，立志要用科学干碎所有牛鬼蛇神。
打假，就是她的事业。
就在这时，一条弹幕吸引了她。
【漫姐漫姐！发现一个宝藏主播！标题笑死我了，快去看！】
后面，还附了个直播间的链接。
林小漫本来没在意，但架不住刷的人越来越多。
“什么玩意儿，搞得这么神秘？”
她带着好奇，点开了那个链接。
下一秒，一个黑屏的直播间，跟一个能把人眼睛丑瞎的标题，出现在几十万观众面前。
全网第一真实！午夜凶厕直播抓诡！不刺激不要钱！
主播Id：新手主播9527。
直播间观众：0。
整个直播间，死一样安静。
然后，爆发出了海啸一样的嘲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是哪个村刚通网？标题能再土一点吗？】
【9527？他怎么不叫旺财啊？】
【全网第一真实？好大的口气！@较真儿的林小漫，漫姐，有人砸场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