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枫无视了全身骨骼肌肉因极限闪避而发出的哀鸣,牙关紧咬,将掌心那支纤细的、由伊泽特制的净化解离剂,用尽平生最精准的投掷技巧,甩向巨骸胸口那块跳动不休的辐射结晶核心。
银色的试剂瓶在空中划出一道凄美的弧线,精准地撞上目标。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死寂的消融。
那块能量核心仿佛被泼上强酸的冰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瓦解、气化,发出阵阵令人牙酸的悲鸣。
庞大的身躯轰然溃散,无数人类残魂在解脱的微光中消散,只留下一地灰白的骨骸粉末,以及一块在粉末中闪烁着幽蓝微光的护符残片。
“噗通。”
肾上腺素急剧褪去,无边无际的虚脱感将阮枫吞没。
她双腿一软,瘫倒在地,剧烈地喘息着,劫后余生的颤抖从指尖蔓延至全身。
她望着那片幽蓝,眼中满是不可思议,从濒临崩溃的恐惧到此刻的死里逃生,不过短短几秒,却仿佛过了一整个世纪。
回到灯火通明的地下营地,阮枫依然觉得那刺骨的寒意尚未散尽。
她沉默地将那块护符残片交给苏致远修复,然后攥着修复好的“守护之符”和一双崭新的防刺作战靴,悄悄走向了亓官媛的营帐。
“这个……给你。”阮枫的声音还有些沙哑,她将东西递过去,目光诚挚,“谢谢你,一直护着我。”
亓官媛清冷的脸上闪过一丝讶异,她接过靴子,目光却被那枚泛着柔和蓝光的护符吸引。
当她的指尖触碰到符文的刹那,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
“它……在跳?”
她试着将护符戴上。
就在符文贴近她颈部皮肤的瞬间,亓官媛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额上冷汗涔涔,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一股难以言喻的剧痛仿佛从她体内每一处陈年旧伤中被强行唤醒,无数战斗中积累的痛感记忆如潮水般逆流而上,冲击着她的神经。
“呃!”她闷哼一声,猛地扯下护符,像是抓着一块烙铁,惊恐地看着它。
“媛姐?!”阮枫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扶住她。
亓官媛大口喘着气,好半天才缓过来,她将护符塞回阮枫温热的掌心,眼神复杂地看着她,声音低沉而笃定:“它……只认你。像是在等一个,愿意替别人疼的人。”
阮枫怔怔地望着被放回掌心的冰冷符文,亓官媛的话语如同一颗石子,在她心中激起困惑而隐秘的涟漪。
“高频痛觉反馈……意志阈值极高……共感护盾原型体?”
在苏致远的临时工作台前,阮枫听着一连串陌生的名词,目光却死死盯着检测仪器上与自己“痛觉预判”能力完全共振的波频图。
苏致远推了推眼镜,语气中带着一丝兴奋与凝重:“简单说,这东西是灾变前军方研发的尖端装备,它的能量源,就是佩戴者的痛觉。只有像你这样,能承受高频次、高强度的痛苦反馈而精神不崩溃的人,才能激活它。你的能力,恰好是开启它的唯一钥匙。”
阮枫沉默了。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脖子上那条仅有“坚固”属性的普通项链,它在之前的战斗中几乎毫无作用。
长久以来,痛觉是她最大的恐惧和诅咒,让她在每次战斗中都畏缩不前,只想躲在别人身后。
可现在,有人告诉她,这诅咒,或许是一种天赋,一种力量。
她沉默了良久,最终,她一言不发地取下脖子上的项链,拿起那枚冰冷的“守护之符”,毫不犹豫地将其嵌入自己左肩护甲的内侧凹槽中。
符文与皮肤接触的瞬间,一股熟悉的、却又截然不同的钝痛自她的脊椎深处蔓延开来。
但这痛楚没有带来恐惧,反而像雷达的声呐,以她为中心,一股无形的涟漪扩散而出,半径三米内的一切威胁,哪怕是墙角一只老鼠的动向,都清晰地反馈在她的脑海中。
她第一次,清晰地“看”到了周围的世界。
翌日清晨,天还未亮。阮枫主动找到了正在打磨塔盾的克劳斯。
“克劳斯,”她迎着对方诧异的目光,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所有畏缩与恐惧都压在心底,“请教我,如何像你一样,用身体和盾牌去承受伤害,如何……成为一道屏障。”
她的眼神不再躲闪,那里面燃起的,是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名为“决意”的火焰。
克劳斯咧嘴一笑,将一面备用的小型塔盾扔给她:“那就从站稳开始!”
一周后,当外勤小队沉重的脚步声再次踏入营地时,迎接他们的是一片诡异的寂静。
周围的幸存者们都下意识地避开了走在最前方的阮枫。
她的战斗服上凝固着大片暗紫色的血痂,但那双曾写满畏缩的眼睛,此刻却亮得惊人,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她体内被彻底点燃,又或者……有什么东西,被永远地献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