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劳斯粗重的呼吸声在狭小的铺子里回响,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写满了挣扎与痛苦,仿佛“末世鬼楼”这个词本身就是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疤。
他看着阮枫,这个不久前还只是在废墟里艰难求生的女人,此刻眼中却燃着一簇他从未见过的火焰。
“那地方……会吞噬一切。”克劳斯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生锈的齿轮在摩擦,“我的小队,六个最好的战士,连一具完整的尸体都没能带出来。”
阮枫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回望着他。
她能从克劳斯紧绷的肌肉和微微颤抖的指尖,感受到那股几乎要溢出体表的恐惧。
但她自己的恐惧,在过去无数个日夜里早已被磨砺成了一层坚硬的壳。
现在,她需要的是一把能凿开未来的锤子,而不是龟缩在壳里的安全感。
“我需要那块合金,克劳斯。”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你也需要一个答案,不是吗?你的“痛觉预判”能让我们看见那些看不见的威胁,我们有机会。”
沉默在空气中凝固。
最终,克劳斯猛地一锤桌面,发出沉闷的巨响,仿佛要将内心的恐惧与犹豫一同砸碎。
他抬起猩红的双眼,一字一顿地说道:“成交。但你得跟紧我,一步都不能错。”
改装过的“荒野鬣狗”摩托车发出野兽般的咆哮,撕裂了笼罩在废弃城区的灰色辐射雾。
克劳斯魁梧的身躯如同一座铁塔,挡在前方,为阮枫隔开了大部分迎面而来的劲风。
阮枫坐在后座,冰冷的金属车身传来持续的震动,但这震动非但没有让她不安,反而有一种奇异的、掌握自己命运的踏实感。
她不再是被动躲避辐射雨和变异生物的幸存者,而是主动冲向风暴中心,猎取生存资源的战士。
这种感觉,让她沉寂已久的血液重新开始沸腾。
就在摩托车即将冲出一片浓雾区时,一阵尖锐的刺痛预感毫无征兆地从阮枫的右侧太阳穴炸开。
不是物理攻击,而是一种直刺精神的冰冷恶意!
“右边!三点钟方向,减速!”阮枫的声音又快又急。
克劳斯几乎是本能地猛捏刹车,重型摩托的轮胎在碎石路上划出刺耳的摩擦声,车身一个漂亮的甩尾,险之又险地避开了什么。
然而,在他们的视野里,右侧空无一物,只有翻滚的灰雾。
“那是什么?”克劳斯低吼道,全身肌肉瞬间进入战斗状态。
“哀嚎幽灵。”阮枫紧盯着那片虚空,痛觉预感像一张无形的网,精准地勾勒出了那个东西的移动轨迹,“死者的执念和辐射能量纠缠形成的无形体,直接攻击神经,盾牌挡不住。”
话音未落,一股尖锐的、仿佛能撕裂耳膜的哀嚎声在两人脑海中响起,克劳斯闷哼一声,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阮枫却早有准备,在预感出现的瞬间,她已经从战术腰包里摸出了一枚巴掌大的银色圆瓶。
她没有丝毫犹豫,根据痛感预判锁定的坐标,手臂猛地发力,将声波瓶狠狠掷了出去。
银瓶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精准地飞入那片看似空无一物的区域。
阮枫低喝一声:“爆!”
瓶身应声裂开,一道无声的次声波瞬间扩散开来,周围的雾气被这股力量震得剧烈翻涌,形成一个短暂的真空环。
一声比刚才凄厉百倍的惨叫在精神层面炸响,随即迅速衰弱,最终消散于无形。
那股冰冷的恶意也随之消失了。
克劳斯震惊地回头看着阮枫,眼神复杂。
他知道“痛觉预判”很强,但从未想过能精准到这种程度,简直就像是开了全图视野。
这个女人,她对危险的感知力,已经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
这份强大让他感到一丝安心,但鬼楼深处的阴影,却又让这份安心变得无比脆弱。
摩托车再次启动,这次的气氛比之前更加凝重。
半小时后,一座孤零零伫立在医院废墟群中的黑色高塔出现在地平线上。
它像一根刺破天空的巨大墓碑,塔身被锈蚀的金属和干涸的暗红色物质覆盖,即便隔着老远,也能感受到那股令人窒息的死寂与绝望。
这就是“末世鬼楼”。
两人在塔楼前停下,那扇足有五米高的锈蚀铁门上,刻画着早已无法辨认的复杂纹路。
一股夹杂着铁锈味和腐臭味的寒气从门缝里丝丝缕缕地渗出,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门后的黑暗中窥伺。
若有若无的低语声钻入耳中,像是诱惑,又像是诅咒。
克劳斯停下了脚步,他高大的身躯在门前显得有些僵硬,握着盾牌的手指因过度用力而发白。
六名队友临死前的惨叫,仿佛又在他耳边回响。
恐惧,如同附骨之疽,再次缠上了他。
阮枫看着他停滞的背影,没有催促。
她知道,这道门槛,需要克劳斯自己跨过去。
但她也明白,有时候打破恐惧循环,需要的不是等待,而是一个行动。
她深吸一口气,那冰冷的空气呛得肺部生疼,但这疼痛却让她更加清醒。
她不再是那个只会蜷缩在角落里,祈祷疼痛不要降临的弱者。
下一秒,阮枫猛地向前助跑,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撞在了那扇沉重的铁门上!
“哐当——!”
巨大的撞击声回荡在死寂的废墟中。
铁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被撞开了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黑暗与更加浓郁的腐臭味如潮水般涌出。
克劳斯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一愣,随即他看着阮枫那并不算强壮、却异常坚定的背影,仿佛看到了一把刺破黑暗的利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