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车摇晃着驶过第三个红绿灯,苏雨宁靠在窗边,眼皮沉得抬不起来。她没睡,只是闭着眼,手指在包带上一圈圈绕着,像是在数时间。
六点四十七分,到站。
她下车,脚步没停,穿过早市口那排卖煎饼的摊子,油锅滋啦作响,热气扑在裤脚上。七点零二分,钥匙插进锁孔,门开,屋里还黑着,窗帘拉着,空气里有隔夜茶水的味道。
她换了鞋,把包放在桌上,转身进了小房间。台灯亮起,笔记本已经打开,屏幕上是昨晚没整理完的心理学文献笔记。她坐下,指尖开始动。
时间像被拉长了。她的脑子转得快,手也跟得上,一行行字跳出来,分类、标注、归档。这是她每天唯一能完全拿捏住的一小时。没人知道她在做什么,也没人问过她怎么总能在考试前突然冒出新思路,怎么能在工作间隙背完整套流程手册。
电话响了。
七点十三分。
她看了眼来电显示,手指顿了一下,还是按了接听。
“你总算接了!”声音尖利,“我告诉你,你妹妹的事你得管!”
苏雨宁没说话,笔帽拧下来,又拧上去。
“人家男方退婚了,彩礼要全退,你爸气得住院了!这事是你当初该嫁没嫁留下的祸根,你现在过得好,进了顾家门,吃香喝辣,就不能拉一把自家人?”
她终于开口:“我没有义务替你养女儿。”
“你还讲不讲良心?”对方拔高嗓门,“你妈走的时候把你托付给我,我现在让你帮衬一下亲妹妹,你推三阻四?你心是不是石头做的?”
“我妈托付的是照顾我。”苏雨宁声音平,“不是让我替你女儿顶包结婚,也不是让我婚后给你打钱。你挪了她留下的房子租金八年,供你儿子买车买房,这些账我没算,不代表不存在。”
“你——!”
“你要去顾家闹也可以。”她打断,“我去哪都是凭自己本事站住脚的。你要是真敢上门,我就把当年房产公证、银行流水、你逼我签替嫁协议的录音全都交出去。你想让外人看看什么叫亲妈偏心,我不拦着。”
电话那头静了一瞬。
“好啊,苏雨宁,你现在翅膀硬了是不是?”继母冷笑,“你不认这个家,也别想在顾家安生待着!我这就去你公司,让所有人都知道你装什么清高,背地里靠男人过日子!”
“你可以试试。”她说,“我上班从不迟到,项目从不失控,客户投诉率全组最低。你说什么,影响不了我的工作记录。”
话音落,她直接挂断,删掉通话记录,手机反扣在桌上。
窗外天光渐亮,楼道里传来邻居出门的声音。她合上电脑,起身去洗漱。
晚上八点十八分,她推开单元门,刚走到二楼拐角,就听见
继母坐在楼梯口,脚边放着个旧皮箱,手里攥着纸巾抹眼泪,见她上来,立刻抬头:“你总算回来了!你看看我,为了找你说句话,坐了两个多小时车,饭都没吃一口……”
几个邻居探头看了看,又缩回去。
苏雨宁没往上走,也没退后。她掏出手机,点开录音,举在身侧。
“你现在说的话,我都记着。”她说。
继母一愣,随即拍腿哭嚎:“听听!听听!我辛辛苦苦把她养大,现在她拿手机录我?这是亲生女儿干的事吗?街坊们评评理啊!”
苏雨宁站着不动:“你养我?我大学四年学费全是兼职挣的。助学贷款你自己签的担保人,一分没还过。我妈留下的两室一厅,你租出去八年,收了三十多万,一分没给我。你儿子结婚你办酒席收礼金八万,我毕业那天你连顿饭都没请。”
“那是家里事!”
“对,是家里事。”她声音冷下来,“所以我一直忍。可你现在想拿顾家当提款机,做梦。我没答应替嫁,是你哄骗男方说我会接手婚约。结果女方临阵反悔,怪不到我头上。”
“你妹妹现在名声坏了,找不到对象谁负责?”
“她能不能找到对象,取决于她自己做人做事。”苏雨宁盯着她,“不是靠我去别人家偷钱来填你的窟窿。”
人群安静了几秒。
有个老太太低声说:“这姑娘说得也没错……”
继母猛地站起来,箱子撞到墙:“你狠,你绝情!行,我看你能硬气到什么时候!你不在家,我就住这儿,看谁赶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