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标准时。
对于凡人而言,或许是两日一夜的时光。对于林生,这却是一场在生与死、存在与虚无的钢丝上,每一息都在承受极限痛苦的漫长凌迟。
镇魂环的庇护已微乎其微,那道噬印记如同在他灵魂上凿开的冰窟,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湮灭一切的寒意,侵蚀着他的血肉、经脉与神识。维生舱的蓝色光流只能勉强维持他肉体最基本的活性,却无法阻止那源自法则层面的“终结”进程。
他时而陷入意识模糊的冰寒幻境,看到黑水村在寂灭中化为黑白剪影,看到青萝夫人在黑暗中对他无声叹息,看到星寂庞大的身躯在星海中寸寸崩解;时而又被剧痛刺醒,只能依靠着残存的本能,一遍又一遍地运转那残缺的潮汐呼吸法。
每一次微弱的灵力循环,都如同在冻结的河道中艰难开凿,带来的不是舒畅,而是更深刻的撕裂感。但他没有停止。在这极致的痛苦与对抗中,他对那“终焉之律”的感知,反而变得更加敏锐。他能“听”到体内寂灭能量如同潮汐般涨落的细微声响,能“看”到那侵蚀并非均匀推进,而是沿着某种他尚未完全理解的、与宇宙星辰生灭相关的轨迹运行。
辰偶尔会进来查看数据,记录他生命基质下降的冰冷百分比,补充维生液,但从不打扰他的“修行”。这位星辉遗民的医疗官,似乎将一切都视为纯粹的观测对象,不带任何情感。
航程在死寂的虚空中持续。透过医疗舱偶尔开启的观测窗口,林生能看到外面光怪陆离的景象——破碎的星云如同泼洒的油彩,扭曲的时空透镜效应让远方的星系看起来如同哈哈镜中的倒影,偶尔还有巨大的、难以名状的生物残骸漂浮而过,散发着令人不安的气息。
这里,是世界的坟场,是法则的废墟。
就在航程即将结束,辰告知即将进入前哨观测站所在星域时,刺耳的警报声陡然划破了巡星梭内的宁静!
“警告!侦测到高能反应接近!能量特征识别……‘噬星者’!” 辰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急促的电子杂音。
几乎在警报响起的同一时间,整个巡星梭猛地剧烈震动,仿佛被无形的巨锤击中!维生舱的光芒疯狂闪烁,林生感到一股庞大的、充满贪婪吞噬意味的意志,如同冰冷的触手,扫过了整艘星梭!
他强忍剧痛,透过观测窗向外望去——
只见巡星梭前方的虚空之中,一个难以形容其庞大的“存在”正从亚空间浮现。它没有固定的形态,更像是一团不断蠕动、变化的暗影,由无数星辰的残骸、破碎的位面碎片以及纯粹的寂灭能量构成。它散发着与归墟同源,却更加狂暴、更加饥渴的气息,所过之处,连虚空本身的光线和能量都被其吞噬,留下一片绝对的黑暗!
“噬星者……游荡于边界地带的终焉造物,以毁灭的世界残骸为食……它们会被高浓度的寂灭能量吸引……” 辰快速解释着,同时双手在虚空中飞快操作,调动巡星梭的防御系统和武器,“我们被盯上了!大概率是因为你身上‘钥匙’的气息!”
巡星梭灵巧地翻滚,数道凝聚的蓝色能量光束射向那团暗影,却在接触的瞬间就被其吞噬,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噬星者庞大的身躯中伸出数条由星辰尘埃和黑暗能量构成的触须,如同跨越空间般,朝着巡星梭缠绕而来!
每一次闪避,都让船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林生躺在维生舱内,能清晰地感受到噬星者那纯粹的、只为吞噬而存在的意志,它比自己体内的道噬侵蚀更加原始,更加不可理喻!
这样下去,巡星梭撑不了多久!
林生看着手腕上因为噬星者靠近而剧烈跳动、甚至传递出某种“雀跃”感的道噬印记,一个极其冒险的念头涌上心头。
既然这印记是“钥匙”,能吸引它们……那是否能……反过来干扰它们?
他想起了在归墟祭坛,最后时刻引动其他源头力量打开通道的经历!
没有时间犹豫!
“辰!” 林生嘶哑地喊道,“放开对我识海的部分屏蔽!将我的灵觉……连接到外部感应器!快!”
辰的动作停顿了零点几秒,似乎在计算这个请求的风险与成功率。随即,林生感到笼罩在识海外围的某种屏障减弱了,同时,一股庞大的、来自外界虚空的数据流涌入他的感知!
噬星者那混乱、贪婪、代表着万物终结的“律动”,如同狂暴的交响乐,直接冲击着他的意识!
“呃啊——!” 林生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七窍中再次渗出鲜血。但他死死守住镇魂环护住的最后一点灵台清明,将潮汐呼吸法运转到极致,不再去对抗,而是尝试去“解析”这噬星者的律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