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幼朵的阿婆,那位现任的蛊婆,是一位脸上布满皱纹、眼神却异常清澈锐利的老妇人。她在一间布满药草的石屋里接待了林生,仔细检查了他的伤势和状态,尤其是他手腕上的焦痕。
“虚无印记……果然如此。”老蛊婆叹了口气,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青萝那孩子……终究还是走上了这条不归路。”
她没有追问落花洞内的细节,只是给林生喂下了一些调理气血、安神定魂的草药。药效发作,林生沉沉睡去,这是他离开黑水村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安眠。
在守陵寨休养了两日,靠着蛊婆精湛的医术和寨子里特有的草药,林生的体力恢复了大半,但精神上的损耗和道魂的虚弱,并非短时间内能够弥补。
期间,他从阿幼朵和寨中老人零星的交谈中得知,黑苗此次损失惨重,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来犯。而关于落花洞和青萝夫人,寨中人讳莫如深,似乎那是一个不愿被提及的禁忌。
第三日清晨,林生决定离开。
老蛊婆没有挽留,只是将一个装满清水和应急草药的皮囊,以及一小包散发着清香的干粮递给他。
“往西走吧,孩子。”老蛊婆看着西方连绵的群山,声音苍老而悠远,“穿过十万大山,那边有不一样的天空。或许,能找到你想要的答案。”
又是西行。这与那僧人虚影的指引不谋而合。
林生郑重谢过,又摸了摸阿幼朵的头。小丫头眼圈红红的,塞给他一个自己绣的、歪歪扭扭装着几根据说能“提神醒脑”草药的小香包。
“林生哥哥,你一定要好好的!等阿幼朵长大了,培育出最厉害的蛊虫,就去帮你打那个坏东西!”她挥舞着小拳头,信誓旦旦。
林生笑了笑,心中有些发酸。他看了一眼手腕上那如同诅咒般的印记,转身,背起轻飘飘的包袱(里面是秘籍、墨斗、铜钱、骨戒和断剑),踏着晨露,走出了守陵寨,走向西方那云雾缭绕、未知而广阔的天地。
他的身影消失在寨口的晨雾中。
阿幼朵站在寨门口,直到再也看不见他的背影,才撅着嘴,从腰间的小布袋里掏出那只粉红色的、依旧懒洋洋的“小胖”。
“小胖,你要争气啊,快点变厉害……”她小声嘀咕着。
而她未曾注意到,在她身后不远处的阴影里,一只甲壳上带着一道细微银色纹路、翅膀似乎受过伤的鬼面蜮,正悄无声息地趴伏着,猩红的小眼睛,死死盯着林生离去的方向,微微颤动的口器,仿佛在记录着什么。
与此同时,在落花洞深处,那片平静的弱水岸边。
昏迷了数日的青萝夫人,睫毛微微颤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神 itially 空洞而迷茫,随即,落花洞内发生的一切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圣蛊的召唤,“镜魇”的袭击,林生那石破天惊的一剑,契约断裂的剧痛,力量的流失……
她艰难地坐起身,感受着体内空空如也、甚至带着撕裂痛楚的经脉与丹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死寂的灰败。
她看向那尊黯淡的九头蛇图腾,又看向那漆黑如镜的弱水。
许久,许久。
她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沙哑而凄厉,在这死寂的空间里回荡,充满了无尽的嘲讽与悲凉。
笑声渐歇,她挣扎着站起,步履蹒跚地,朝着落花洞外走去。
火红的衣裙依旧鲜艳,却再也无法掩盖那份从骨子里透出的虚弱与……某种破而后立的、冰冷的决绝。
落花洞的篇章,似乎暂时翻过。
但命运的丝线,依旧将不同的人,引向未知的远方。
林生的西行之路,才刚刚开始。而苗疆的风云,也远未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