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这个名字。
又是这种仿佛穿透了千载光阴的、久别重逢的眼神。
经历过青蛰与白狩,雪倾此刻的心中,已不再是最初的震惊与茫然。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心中涌起一股熟悉的疲惫与酸楚。
她张了张嘴,想问“你是谁”,却依旧发不出任何声音。
女子似乎看穿了她的窘迫与惊疑,那双蕴含着无尽慈悲的眼眸里,流露出一丝了然的哀伤。
她没有追问,只是抬起素白的手,轻轻在身前的凤尾琴上拨动了一下。
铮——
琴音清越,却不含任何杀伐之气,反而带着一股抚慰人心的温暖力量。
那琴音化作一道无形的桥梁,竟直接在雪倾的识海中响起。
【不必惊慌,言语不过是世间最浅薄的沟通之法。】
一道温和、圣洁的女声,直接在雪倾的脑海中浮现,正是眼前这女子的声音。
神交。
雪倾心念微动,也尝试着将自己的疑问,通过神识传递过去。
【你是谁?为何我会失去声音?】
女子接收到她的意念,微微一笑,笑容里有种令人心碎的温柔。
【我名绯啼。至于你的声音……我并不清楚,或许,是这方天地,不想让你说出不该说的话。亦或许,是我们之间的重逢,本就不该被凡俗的言语所惊扰。】
这个名字,雪倾同样闻所未闻。
但她的心,却因为这个名字,而泛起一阵熟悉的酸楚。
又是这样。
青蛰,白狩,绯啼。
一个又一个,带着她完全陌生的记忆,出现在她的生命里,然后又以一种决绝的方式,离她而去。
他们都叫她阿倾。
她看着眼前这个自称绯啼的女子。
【你,也认识我?】
【自然。】绯啼的回答理所当然,【我们曾一同看过混沌初开时的第一缕光,也曾一同在山巅,见证过神魔时代的落幕。阿倾,你忘了太多太多。】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叹息,仿佛在惋惜一段被尘封的辉煌过往。
雪倾沉默了。
青蛰、白狩,再到眼前的绯啼。
他们都说着同样的话,都用同样熟稔的眼神看着她,都提及一段她毫无印象的过去。
【我什么都不记得。】雪倾的意念带着几分沙哑。
【我知道。】绯啼的指尖在琴弦上轻轻滑过,带起一串如流水的音符,【青蛰别看他身强力壮,其实最是多愁善感,他走的时候,一定很伤心吧。还有白狩,那个暴躁的家伙,有没有把你打得很惨?】
她竟连青蛰和白狩之事都知道。
雪倾的心狠狠一抽,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她想起了东极渊底,那条与她对弈一局后,含笑消散的龙魂。
想起了鸣沙洲下,那个与她酣战一场,最终魂飞魄散的虎魂。
他们都曾是如此鲜活、强大的存在,却都因为一个遗忘的约定,在孤寂中等待了数千年,最终在她面前,走向了消亡。
一股巨大的悲伤毫无征兆地涌上心头,雪倾的眼眶不受控制地发热。
绯啼似乎感受到了她情绪的剧烈波动,指下的琴音微微一顿,那道在识海中响起的声音,也染上了一丝安慰的暖意。
【不必悲伤,阿倾。消亡,对我们而言,或许才是最好的归宿。能在消散之前,再见你一面,已是这数千年孤寂中,最好的馈赠。】
雪倾垂下眼帘,不再追问那些注定得不到答案的过往。
她换了一个问题,用神识传递。
【你在这里做什么?】
绯啼的指尖,在琴弦上轻轻划过,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等人。”
她回答得干脆利落。
“等一个约定。”
【什么约定?】
绯啼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茫然。
“忘了。”
“我只记得,我要在这里等你,等你来取走一样东西。然后……再陪我做最后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