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高台，只有下方工地传来的轰鸣，与她这不疾不徐的敲击声。
钱通天感觉自己的心脏，也随着那敲击声一上一下，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一旁的谢无咎，蒙着眼的脸庞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安静地立着，仿佛一尊玉雕。
许久，那敲击声停了。
“我明白了。”
雪倾开口，声音平静无波。
钱通天猛地抬头，满眼的诧异。
明白了？
就这？
不追究他办事不力之罪？
“你的法子，确实不适用于运人。”
雪倾转过身，缓步踱回高台中央的石桌旁。
“但用来运送物资，尤其是那些会被归墟教觊觎的珍稀灵植与矿脉，却是再好不过。”
钱通天愣住了。
他原以为自己要被问罪，却不想对方竟瞬间就为他想好了新的用处。
“凡事，皆有其两面性。你的‘往生舫’，用在暗处，依旧是一把好刀。”
雪倾端起茶杯，吹了吹漂浮的茶叶。
“至于运人的事，本就不该让你一家来做。”
她话音落下，手腕一翻，一枚翠绿色的玉佩出现在掌心。
玉佩上雕刻着繁复的百花图案，灵气盎然，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正是当年云栀塞给她的信物。
“无咎。”
雪倾没有回头，只是将那枚玉佩放在了石桌上。
谢无咎缓步上前，拿起那枚玉佩，修长的手指在上面轻轻摩挲。
“百花谷的信物。”
他轻声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了然。
“北山盟专营运输，车队遍布三界，其打造的‘御风舟’，日行万里，且自带的防御法阵足以抵挡寻常秽傀的攻击。但他们的目标太大，动静也太大，很容易成为归墟教的活靶子。”
“百花谷精通药理与幻术，谷中有一种名为‘三千梦’的奇花，其花粉燃成的熏香，能让活物陷入深度沉眠，并最大限度地遮蔽自身气息。但百花谷的姑娘们，并不擅长长途奔袭与正面战斗。”
雪倾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心。
她甚至不必开口，谢无咎便已将她的盘算猜了个七七八八。
“往生舫提供最隐秘的路线图，与运送核心物资的‘假死’之法。”
“北山盟出动他们的御风舟，负责大规模人员的快速转移。”
“百花谷则提供‘三千梦’熏香，让舟上的凡人与低阶修士在沉睡中，悄无声息地渡过最危险的路途。”
雪倾接过他的话头，将计划的最后一块拼图补全。
“三家联手，各取所长。一条地上，一条地下，一条迷梦。明暗结合，虚实相间。如此，方能织成一张真正覆盖三界，能与归墟教抗衡的生命运输线。”
钱通天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脊背上窜起一股凉意。
他从未听说过这等匪夷所思的运输手段，一时间，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光。
谢无咎将玉佩收入袖中，月白色的衣袍无风自动。
“我这便派人去联络百花谷与北山盟。”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云栀与封千羽皆是重诺之人，又有你当年的恩情在，此事，当有九成把握。”
雪倾颔首。
“告诉云栀和封千羽，就说我需要他们的帮助。当年欠我的人情，现在，该还了。”
这便是她当初种下的因，如今，到了结果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