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仰视着这个男人,吐出了后半句话。
“那你呢?裴玄度。”
“你救我,又是为了什么?”
“你的人?”裴玄度低低地重复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萧霁、夙夜、谢无咎……现在又多一个慕九霄。”
“你的‘人’,还真是不少。”
他猛地收回手。
“那你把我当什么?也是你的囊中之物,可以随意安抚和丢弃的,其中一个吗?”
恐怖的灵压自他体内弥散开来,整个寝殿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雪倾却仿佛没有感受到这股压力。
她甚至还对他笑了一下。
“裴玄度,你在生气什么?”
她掀开云被,赤着脚,踩在了冰凉的玄冰地面上。
她身上只穿着他宽大的寝衣,月白色的衣料衬得她身形愈发纤细,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她一步步走向他,直到两人之间只余咫尺距离。
“万通商会,是我计划里不可或缺的一环。他死了,我的布局便缺了一角。”
她仰起头,平静地注视着这个三界至尊。
“我需要无赦堂,听雪阁,谢无咎的推演和慕雪楼,为我铺就通天之路。”
“他们每一个,都是我登临绝顶的阶梯。”
“我不能失去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雪倾仰头望着他,眸光专注,“当然,没有他们,我或许会走得艰难一点,但终究也能走到我想去的地方。”
她的话,坦白得近乎残忍。
裴玄度周身的灵压愈发失控,他死死地盯着她。
“所以,为了你的‘阶梯’,你就可以随意将自己的性命当做赌注?”
“是。”雪倾毫不犹豫地点头,“我的命,我自己说了算。”
“好,好一个你自己说了算!”裴玄度怒极反笑。
月白色的寝衣衣摆垂落在地,衬得雪倾脚踝的肌肤愈发莹白。
她抬起手,纤细的指尖,轻轻点在了裴玄度心口的位置,那里曾为她流过三滴心头血。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叹息。
“在洛水,你曾与我谈过一笔交易。”
雪倾的指尖带着一丝刚从池水中带出的凉意,隔着衣料,却仿佛能烫伤他的肌肤。
“你说,你要的是我留在你能看到的地方,是遇到危险时,第一个想到你,是所有的计划里,都不能将你排除在外。”
她每说一句,裴玄度的脸色便难看一分。
那些话,是他剖开自己所有骄傲,孤注一掷的告白。
如今,却成了她用来反诘他的利刃。
雪倾的指尖顺着他胸膛的衣襟,缓缓向上,最终,停留在了他线条冷硬的下颌。
她微微仰头,那双曾黯淡无光的眸子,此刻清亮如水,清晰地映出他布满阴云的脸。
“裴玄度,你看。”
“你想要的,我都做到了。”
“我为了救我的人,把自己弄得半死不活。在最危险的时候,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这味‘解药’。”
“我的计划,也把你算得清清楚楚,一步不差。”
她唇角那抹弧度加深,带着一种温柔。
“我把你当成了我最后一道屏障。”
“可你呢?”
“你在害怕。”
裴玄度被她这番话,堵得心口发闷。
雪倾的指尖,在那片致命的弱点上,若有若无地划过。
“你害怕的,不是萧霁他们。”
“你害怕的是,如今的雪倾,不再需要你的庇护了。”
“你害怕,我真的会像丢弃一件无用的旧物一样,再一次丢弃你。”
“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