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一个身影手脚并用地爬上了这棵寻常修士连靠近都难的通天神木。
来人正是戚百草,他腰间的瓶瓶罐罐随着他的动作叮当作响,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来了。
“你这大病初愈,身子骨还没养利索呢,怎么能在这喝一整日的闷酒!”戚百草凑上前,想去夺裴玄度手中的酒壶。
裴玄度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只是周身的气息更冷了三分。
戚百草被那股寒意冻得一哆嗦,却还是苦口婆心地劝道:“我知道你心里苦,不就是雪倾姑娘吗?可这天底下美人千千万,你又是何等尊贵的身份,何必非在一棵树上吊死?”
“别管我。”裴玄度终于开口,声音嘶哑,像是许久没有说过话。
戚百草见他这执迷不悟的样子,撇了撇嘴,换了个话术。
“也是,雪倾姑娘如今可不止是倾国倾城了。”他摸着下巴,啧啧称奇,“丹毒双绝,实力强劲,心机手段更是连你们这几个天之骄子都玩弄于股掌。这样的美人,若只是个空有美貌的花瓶,确实不值得你帝尊大人惦记。可偏偏她又有实力又有脑子,这就难办了,真是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他见裴玄度依旧不语,只是沉默地又开了一坛酒,便凑了过去。
“我说,你既然这么放不下,还不赶紧去争去抢去夺,在这儿喝闷酒自怨自艾,能有什么用?”
戚百草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可听说了,雪倾姑娘现在就住在夜家的府邸里,被那个听雪阁阁主当眼珠子一样护着。你看看人家听雪阁阁主的速度,那叫一个迅猛,你再这么喝下去,怕是人家孩子过阵子都能打酱油了。”
裴玄度握着酒壶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良久,他才发出一声满是苦涩的低笑,那笑声里,透着无尽的悲凉与自嘲。
“你懂什么。”他终于偏过头,那双曾容纳万古寒冰的眼眸,此刻只剩下空洞与痛楚。
“她恨我。”
戚百草脸上的嬉笑表情瞬间凝固,他愣住了,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恨你?为什么?”
裴玄度没有回答,只是抬起头,那双眸子,此刻只剩下空洞的灰败。
戚百草见他不语,自顾自地分析起来:“不应该啊。你为她逆转时轮,险些神魂俱灭。这十年,你将三界翻了个底朝天,人都快疯了。她若是有心,怎会感觉不到你的情意?又怎会恨你?”
“情意?”裴玄度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低沉地笑了一声。
“那是本尊自以为是的情意,是高高在上的施舍。”
戚百草被这番他从未想过从裴玄度嘴里说出的话惊得愣住,一时间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裴玄度没有看他,那双灰败的眸子失神地望着被帝宫冰雪映得一片清冷的天空。
过往的画面,一帧帧在眼前浮现,却褪去了十年思念所镀上的温情滤镜,只剩下赤裸裸的,他从未看懂过的真相。
山洞里,他被情蛊折磨得神志不清,而她,那个刚刚被他粗暴对待过的花奴。
在他昏睡过去之后,她做了什么?
她没有哭泣,没有咒骂。
她强撑着那副被碾碎过的身体,踉跄着爬过去,捡起了他的本命法器。
一个灵根尽毁、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用尽全身力气,将一把剑,对准他的心脏,狠狠刺下。
那一刻,她在想什么呢。
事后,他只记得被背叛的愤怒与被刺伤的屈辱,却忘了去想。
那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心性,才能让一个身处绝境的弱者,做出如此果决狠辣的反击。
后来,他为她重塑灵根,引天雷淬体,将云穹帝宫的万书阁对她开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