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倾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可就因为得了我的喜爱,它便与我这个蓬莱长老,同住在这人人向往的听潮谷。”
她顿了顿,仿佛在给他们时间,去描摹那副画面。
“在这如今动荡的三界,它吃着最上等的灵兽肉,喝着品质上乘的灵泉水,睡着能温养魂魄的上好玉榻。我甚至会常常亲手为它梳理经脉,只为它能活得长久一些。”
“那些修士们抢破头都想得到的丹药灵宝,只要我高兴,便可以随意赏给它。”
雪倾看着他们,声音轻柔,缓缓说出了那句最残忍的结语。
“人人都道,我的狗是三界最幸运的狗。他们羡它,嫉它,觉得它活得风光极了,比不少仙门的内门弟子过得还好。”
“可他们怎会知,它再威风,吃得再好,睡得再暖。”
“终究,是条看门狗。”
“狗”这个字,像一根淬了毒的针,无声无息地刺入了在场五个男人的心脏。
就连一向温雅的谢无咎,蒙眼的白布下,那无人可见的唇角也抿成了一道冷硬的直线。
他们都是聪明人,怎么会听不懂她话中的深意。
那极致的羞辱,并非指向那条野犬,而是直指他们自己。
更是指向,曾经那个叫雪倾的花奴。
雪倾仿佛没有看见他们骤变的神色,她的目光从那尊白玉石灯上收回,重新落回到他们身上,唇角的笑意依旧很淡。
“在太玄宗,那些弟子厌我,弃我,觉得我一个花奴出身,不配与他们同列。在宗门之外,任何一个心怀叵测的修士,都可以随意欺辱我,算计我。”
她的视线缓缓扫过萧霁,那双平静的眼眸里,清晰地映出了他此刻的悔痛与狼狈。
“可只要萧堂主你,对我稍加看顾,我的处境便会好上一些。”
“当初,只要帝尊的一句抬举。”雪倾的目光转向裴玄度,那份平静让裴玄度心头发慌,“我在药王谷的地位,便水涨船高。”
“你们看,”她环视众人,那双柔和的眼眸,还带着笑意,“无论是被人踩在脚底,还是被人捧在手心,他们不会觉得我值得,他们只会觉得,这花奴手段了得,竟能攀上你们这些高枝,真是三界祸水。”
雪倾笑了起来,那笑意如冰雪消融,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如今,我这个昔日卑贱之人,是帝尊苦苦寻找的珍宝,是萧堂主想要守护的责任,是慕楼主避之不及的情劫,是夜阁主用来卸下防备的救赎,是白瞽先生棋盘上的一枚变数。”
她每说一句,便有一个人的脸色苍白一分。
这些他们深埋心底的秘密,就这么被她轻描淡写地,当着所有人的面,一一剖开,摊在阳光下,无所遁形。
雪倾环视着眼前这五个神色各异,却同样被她刺得体无完肤的男人。
她轻轻地,又问了一遍。
“你们说,世间最珍贵的宝物,和世间最低贱的玩物,又有什么分别?”
“它们的价值,它们的命运,全都系于主人的一念之间。”
“主人欢喜时,可将其置于高阁,拂去尘埃,万般珍爱。”
“主人厌弃时,也可随手将其打碎,弃如敝履。”
“它们本身,都没有选择的权力。”
“还要因为得到主人的垂怜而暗自欢喜,愚蠢的觉得自己是被偏爱的特别存在。”
她抬起眼,那双眸子,此刻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渊,清晰地映出他们五人惨白的脸。
“就如同曾经的我她可以是任何东西,珍宝、玩物、棋子、解药。”
“可我什么时候,是过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