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尖锐的刺痛猛然袭来。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他尘封的记忆。
他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
雪倾灵根尽毁,连最简单的御风术都不会,是整个宗门里唯一一个无法御剑飞行的内门弟子。
每一次出行,他总是摇着扇子,懒洋洋地出现在她面前。
‘上来,抓稳了。’
他的错银扇可载万物,却独独成了她一人的坐骑。
他记得她第一次被他带着飞上高空时,紧张地攥着他的衣角,风将她的发丝吹到他颈间,痒痒的。
每一次出行,几乎都是他驾驭着那柄招摇的错银扇,带她穿行于云海山川之间。
他记得她最初的紧张,记得她纤细的手指死死攥着他的衣袍,指节都因过分用力而泛出苍白的颜色。
他甚至记得自己当时带着几分恶劣的戏谑,故意在空中颠簸了一下,引来她一声压抑的惊呼。
然后,便是更用力的抓握,整个身子都贴了上来,柔软而脆弱,仿佛他是她在万丈高空中唯一的浮木。
他甚至能感觉到她微颤的呼吸,和那份全然的、毫无保留的依赖。
那些被他刻意遗忘的画面,此刻却无比清晰地在脑海中翻涌。
风还是这样的风,云还是这样的云。
可他身边的这个人,却不再是那个需要他庇护,会紧紧抓住他衣角的小雪倾了。
慕九霄的心口传来一阵尖锐的绞痛,他下意识地捂住胸口,脸色微微发白。
他看着那道素白的身影,风吹起她帷帽的白纱,露出一截清瘦优美的下颚线。
熟悉,又陌生。
是她,又不是她。
这种矛盾的认知,几乎要将他撕裂。
薛青仿佛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只是转过身,隔着帷帽静静地看着他。
“慕楼主,你怎么了?脸色似乎不太好。”
慕九霄回过神,他压下心口的剧痛,重新挂上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桃花眼弯起,仿佛刚刚的失态只是错觉。
“没什么,只是想起有些人,灵根被废,连御风都不会,去哪儿都要人带着,那才叫真的不安全,不是吗?”
他死死盯着薛青,不错过她任何一丝反应。
想要看透那层碍眼的白纱,看清那张脸,看清那双眼睛里究竟藏着什么。
然而,帷帽下的女人只是静静地立着,仿佛没有听出他话中的尖刺。
“世间自有天定,有人生来便能翱翔九天,有人却只能仰望大地。”薛青的声音听不出丝毫波澜,“慕楼主又何必为此感怀?”
她说完,不再看他,转身朝船舱走去。
“风大,我先进去了。慕楼主请自便。”
慕九霄独自立于甲板,看着那道素白的身影消失在船舱门后,良久没有动弹。
飞舟下的山河化作流光,凛冽的高空之风吹得他衣袍猎猎作响,却吹不散他心头那阵尖锐的绞痛。
他捂着胸口,俊美的脸上血色褪尽。
不是她。
慕九霄在心里一遍遍地告诉自己。
可她怎么会知道那些?
她凭什么知道?
巧合,一次是巧合,两次是巧合,那么三次,四次呢?
这种感觉让他几欲发狂。
像是有人拿着他最珍视的记忆,在他面前肆意地剖析、把玩,而他却连对方是谁都看不清。
这个薛青,冷静、疏离,甚至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淡漠。
她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件没有价值的顽石,平静无波,激不起半点涟漪。
她们,怎么可能会是同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