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倾的视线,却缓缓移向了一旁紧闭的窗户,唇角忽然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帮我,骗一个人。”
*
茶楼之外,隐匿于树冠浓荫之中的任青衣,一颗心早已被焦灼与愤怒的火焰反复炙烤。
这么久了,雪倾还在里面!
她到底在和谁密会?又在谋划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就在她耐心即将告罄,忍不住要冲进去一探究竟时,那间漆黑的厢房里,终于亮起了一豆微弱的烛光。
光线透过窗纸,隐约映出两道人影。
任青衣屏住呼吸,将所有的灵力都汇聚于双耳,凝神细听。
“圣女对你这次的表现很不满意。”一道愠怒的男声响起,正是挽月夫人,“方才在乱葬岗,你险些暴露身份,坏了大事。”
任青衣瞳孔骤缩。
圣女?
乱葬岗?
雪倾深夜密会的人,竟然是魔族人!
“是雪倾无能。”雪倾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惶恐与不安,“只是太玄宗那几个人盯得太紧,我……”
“够了。”挽月夫人的声音冷了下去,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口吻,“我不想听你的借口。你的任务是取得他们的信任,尤其是萧霁,必要时,可动用非常手段。”
话音落下,任青衣看到窗纸上的人影动了。
那个头戴帷帽的人,将一只小巧的锦盒递到了雪倾手上。
“这是‘息魂散’。”挽月夫人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地传入了任青衣的耳中,“无色无味,神仙难查。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轻易动用。但若有人阻碍了圣女的计划,你知道该怎么做。”
息魂散!
任青衣的心脏狠狠一抽。那是魔族禁药,能悄无声息地侵蚀修士的元神,歹毒无比!
“是。”雪倾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接过了那只锦盒。
“记住,只有任务完成,你才能回到魔族。”挽月夫人冷酷地丢下最后一句话,“一旦出事,无人能保你!”
烛火倏然熄灭。
片刻之后,茶楼的门又开了一道缝,雪倾那道纤弱的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依旧是那副警惕的模样,左右张望一番后,便低着头,快步朝着客栈的方向走去。
又过了许久,一道截然不同的身影,从茶楼的后门悄然离开,融入了更深的夜色里。
任青衣藏在树冠的浓荫里,一动不动,直到雪倾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长街的尽头。
她缓缓从树后走出,抬头看向雪倾的方向,一张脸早已冷若冰霜,眼底翻涌着骇人的风暴。
她方才听到的一切,看到的每一幕,都像是一柄淬了剧毒的重锤,狠狠砸在她的心上。
圣女、息魂散、取得萧霁的信任!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难怪乱葬岗的时候,夜千璃会做出那样奇怪的举动,一切都是她们里应外合演的一场戏!
雪倾根本不是什么无辜的可怜人,她是一个处心积虑,潜伏在他们身边的奸细!
是魔族安插在太玄宗的奸细!
那柔弱无助是她的伪装,那温顺乖巧是她的面具!
一股难以遏制的怒火与被欺骗的屈辱,烧得任青衣几欲发狂。
她之前对自己说的那些什么藤萝野草,什么赏花人心窄,全都是为了迷惑自己,好让她在暗中行那阴诡之事!
她差一点,差一点就信了这个贱人!
任青衣从树上一跃而下,一双清冷的眼眸中,杀意翻涌。
她现在就想冲回客栈,一剑杀了那个贱人!
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便被她强行压了下去。
不行。
不能就这么贸然与她对峙。
现在去揭穿雪倾,她会如何辩解?
说自己是被胁迫的?
说那是她任青衣的栽赃陷害?
以她那张巧舌如簧的嘴,以萧霁他们对她先入为主的偏袒,最后只会变成一场扯不清的烂账。
她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这一次,她要先斩后奏。
任青衣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所有翻涌的情绪都压回心底,眼中的风暴最终化为一片死寂的冰冷。
她转身,身影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夜色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