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洛水城笼罩在一片死寂之中。
客栈的房间内,连呼吸声都几不可闻。
半夜三更,雪倾在黑暗中缓缓睁开了双眼。
她侧过头,借着窗外渗透进来的微弱月光,看向躺在身侧的任青衣。
任青衣呼吸平稳,背对着她,似乎早已沉沉睡去。
她悄无声息地坐起身,动作轻缓地穿上外鞋,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如同一只夜行的猫,悄然离开了房间。
在她身后,任青衣冰冷的双眸在黑暗中豁然睁开,清亮的眼底没有半分睡意,只有一片刺骨的寒光。
雪倾睡前那番话,在她心头挥之不去。
什么藤萝,什么野草,什么赏花人的心太窄。
句句示弱,字字诛心。
这番扰乱心神的言语,让她烦躁难安,根本无法入睡。
却没想到,睡不着,竟也有睡不着的好处。
任青衣坐起身,看向那扇紧闭的房门,雪倾离开的方向,眼底的寒意愈发浓重。
半夜三更,鬼鬼祟祟,她要去哪里?
任青衣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起身跟了过去。
雪倾最好只是起夜,若不然,她定要让雪倾在太玄宗再无立足之地!
昏暗的街道上,月色被薄云遮蔽。
雪倾一个人走在空无一人的长街上,脚步不疾不徐。
她神识微动,体内阴脉道种悄然运转,轻易便感知到了身后数十丈外,那道鬼鬼祟祟、刻意收敛了气息的身影。
任青衣跟上来了。
雪倾唇角弯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面上却依旧是那副平静无波的模样,对此仿佛一无所知,继续向前走去。
最终,她的脚步停在了一家门窗紧闭、早已打烊的茶楼前。
她故作警惕地左右探望了一番,确认四下无人后,抬手在厚重的门板上,极有节奏地敲击了几下。
“笃,笃笃,笃。”
片刻之后,门闩拉动的轻响传来,大门开了一道缝。
雪倾身形一闪,便鬼祟地溜了进去,大门随即悄然合拢。
不远处,藏身于暗巷阴影中的任青衣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瞬间冲上了头顶,几乎要沸腾燃烧。
她就知道!
她就知道雪倾此人绝对有问题!
深夜密会,暗号接头,这桩桩件件,无一不在印证着她的猜测。
可她究竟在搞什么鬼?
任青衣几乎要压制不住立刻传音,将萧霁他们都叫来,亲眼看看他们百般维护的“柔弱师妹”的真面目。
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便被她强行按了下去。
不行。
雪倾此人狡诈至极,心机深沉。
前几次交锋,她都因为太过心急,反而处处落了下风。
这一次,她绝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绝不能把到手的好牌打得稀烂。
任青衣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急躁。
她悄然换了一个位置,藏身在一棵枝叶繁茂的大树后,这个角度能更好地观察到茶楼的动静。
可是,茶楼门窗紧闭,灯火全无,从外面根本看不到任何景象。
若是贸然闯入,定会打草惊蛇,以雪倾的巧言令色,定能再次将黑的说成白的。
任青衣一时陷入焦灼。
*
茶楼二楼的厢房内,未点烛火。
门扇被轻轻推开,雪倾缓缓而入,身后的大门悄然合拢,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她一眼便看到了临窗的桌前,静静坐着一道身影。
那人头戴一顶宽大的帷帽,黑纱垂落,看不清容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