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风点头:“剩下的三家呢?”
赵浙远切换PPT页面:“重点说永泰科技。这家公司非常符合我们的要求——市值二十五亿左右,流通盘适中;股权分散,第一大股东持股仅18%,且是财务投资者,无意参与公司管理;主营业务是特种陶瓷材料,概念不错,但业绩连续两年下滑。”
沈韵翻阅着手中的资料:“我看他们刚刚更换了会计师事务所,这会不会是警示信号?”
“正好相反。”韩风唇角微扬,“原会计师事务所要求提高审计费用,公司管理层正在压缩成本。这是个好消息,说明他们短期业绩压力大,更容易…合作。”
会议室里安静了一瞬。大家都明白“合作”二字的含义。
“最重要的是,”赵浙远补充道,“我们查到永泰科技的几位高管近期都有股权质押行为,且比例不低。这说明他们急需资金,也对公司股价有强烈的拉升需求。”
韩风站起身,走到白板前,拿起记号笔在“永泰科技”四个字上画了一个圈。
“就它了。”
散会后,韩风独自留在会议室,继续研究永泰科技的资料。这家公司就像一位没落的贵族小姐——出身名门(高科技概念),家道中落(业绩下滑),急于寻找出路(高管质押股权),而且没有强硬的娘家撑腰(股权分散)。
完美的标的。
但他知道,仅凭公开资料还不够。资本市场充满了陷阱和谎言,每一个光鲜的数字背后都可能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第二天,韩风做了一件看似与投资毫无关系的事——他通过关系联系到了一位曾在永泰科技任职五年的前财务副总监,对方因与现任管理层不合而离职,现在自己经营着一家咨询公司。
在一家隐蔽的茶室包间里,韩风见到了这位名叫李维民的中年男人。他约莫五十岁,鬓角已有些斑白,但眼神依然锐利。
“李总,久仰。”韩风握手时感受到对方掌心的粗糙。
“韩总的大名,如雷贯耳。”李维民笑容客气中带着审视,“没想到您会对永泰这种小公司感兴趣。”
茶香袅袅中,韩风直入主题:“我想了解真实的永泰。”
李维民慢条斯理地斟茶:“那得看韩总想了解哪方面的‘真实’了。”
“比如,公司实际的控制人是谁?真的是持股18%的华鑫投资吗?”
李维民笑了,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华鑫?他们只是财务投资者,五年期满就要退出。现在永泰真正的话事人,是董事长刘建明和他的小圈子。”
“小圈子?”
“刘建明,总经理周海,董秘王薇,这三个人是大学同学,共同掌控公司超过十年。”李维民抿了一口茶,“董事会只是摆设,重大决策都是他们三人小会决定。”
韩风若有所思:“听说他们最近都有股权质押?”
“套现呗。”李维民语气带着淡淡的不屑,“刘建明儿子在美国赌钱欠了一屁股债,周海离婚被前妻分走大半家产,王薇...据说迷上了期货,亏了不少。”
内部人资金紧张,这意味着他们会对拉升股价的合作方案更感兴趣。
韩风继续追问:“公司的业务真实情况如何?”
李维民的笑容变得意味深长:“特种陶瓷材料,听起来高大上,实际上就是个传统制造业。这两年下游需求萎缩,竞争对手低价抢单,毛利率已经连续六个季度下滑。”
“但报表上的营收还在增长。”
“存货。”李维民轻轻吐出两个字,“通过向经销商压货,做高营收。实际上很多货最终还会退回来,只是时间问题。”
韩风心领神会。这是A股上市公司常用的财技之一,通过调节存货来平滑业绩。
“最后一个问题,”韩风身体微微前倾,“如果我们要与永泰合作,谁是最佳的突破口?”
李维民沉默片刻,手指在茶杯边缘轻轻划动:“王薇。她是董秘,负责资本市场沟通,也最...懂得变通。而且,她现在很需要钱。”
离开茶室时,韩风手中多了一张写着王薇私人联系方式的名片。
当晚,韩风站在公寓的阳台上,望着浦东的夜景,手中把玩着那张名片。
他知道,一旦拨通这个号码,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他将从市场的参与者,转变为游戏的制定者;从依靠判断赚钱,转变为依靠资源赚钱。
这不是道德的抉择,而是生存的必然。在资本市场这个食物链中,不做猎杀者,就会成为猎物。
手机突然震动,是沈韵发来的消息:“考虑得如何?”
韩风没有回复,而是直接拨通了王薇的电话。
“王总吗?我是韩风。”他的声音平静得不带一丝波澜,“有时间见面聊聊吗?关于永泰科技的未来。”
电话那头有明显的停顿,然后是刻意保持镇定的声音:“韩总?久仰大名。不知您想聊哪方面?”
“共赢的合作。”韩风望着远处陆家嘴的璀璨灯光,唇角勾起一抹冷峻的弧度,“我相信,我们会找到共同语言的。”
挂断电话后,韩风给沈韵回了条消息:
“猎杀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