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袭的成果如同在死寂的潭水中投入巨石,激起的波澜迅速扩散。北军投石车阵地被焚毁近半,尤其是那几架威力巨大的“龙炮”化为灰烬,使得慕容克赖以肆虐的“天火”攻势骤然减弱。历阳城头,守军将士看着城外依旧弥漫的烟火,再看向那位浑身浴血、眼神却异常坚定的年轻尚书,原本几乎崩溃的士气,竟奇迹般地开始回升。
“林尚书焚了北虏的妖炮!”
“天火也没什么可怕的!”
“跟北虏拼了!”
类似的呼喊开始在军中流传,一种同仇敌忾、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惨烈气势,逐渐取代了之前的恐慌。
林默没有沉浸在初胜的喜悦中,他甚至来不及为石虎等殉国勇士过多悲伤。他知道,慕容克遭受此挫,绝不会善罢甘休,必然会以更凶猛、更直接的方式,发动报复性的总攻。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刚开始。
他立刻投入到紧张的防御部署中。一方面,他命令赵贲抓紧时间修复破损的城门和城防,将格物院带来的所有防火物资——灭火粉、湿沙袋、防火泥——分发到城头各处,并组织士兵连夜挖掘壕沟,设置更多的障碍物。另一方面,他亲自指导格物院的学员和工匠,利用缴获和未被完全焚毁的北军投石车部件,结合南朝技术,紧急改造和加固城防用的床弩与“破军弩”,力求在射程和精度上能与北军残余的远程力量抗衡。
同时,他做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将夜袭的经过,尤其是“天火”可以被摧毁、北虏并非不可战胜的事实,通过军中书记官润色,写成一篇檄文,用箭射往城外难民聚集处,并让侯三动用秘密渠道,将消息迅速散播出去。他不仅要稳定军心,更要争取民心,瓦解慕容克“天罚”谎言营造的心理优势。
果然,第二天拂晓,慕容克的报复如期而至。没有了“天火”的远程覆盖压制,北军选择了最原始也最残酷的方式——驱使大量降卒和辅兵,扛着简陋的云梯和攻城槌,在精锐骑兵的督战下,如同黑色的潮水般,向历阳城发起了悍不畏死的猛攻!
“弓箭手!放!”
“礌石!滚木!给我砸!”
城头上,箭矢如蝗,滚木礌石如同雨点般落下。没有了“天火”的威胁,守军可以毫无顾忌地探出身子,将满腔的怒火与仇恨倾泻到攻城的北军头上。惨烈的攻防战在城墙的每一个角落展开。鲜血染红了墙砖,尸体在城下堆积如山,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林默没有留在安全的指挥所,他身先士卒,手持长剑,在城头来回奔走,哪里危急就出现在哪里。他并非以武力见长,但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强大的鼓舞。士兵们看到尚书大人与自己一同浴血奋战,士气愈发高昂,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
慕容克坐镇中军,看着攻城部队在城下死伤枕籍,却迟迟无法打开突破口,脸色阴沉得可怕。他没想到,焚毁了他的“龙炮”,竟然让南军的抵抗变得如此顽强。
“大汗,南蛮抵抗激烈,是否暂缓进攻?”一名部落首领建议道。
“缓?”慕容克眼中闪过一丝狰狞,“林默焚我炮车,此仇不共戴天!传令下去,不惜一切代价,给我拿下历阳城!先登城者,赏万金,封千户侯!”
重赏之下,北军的攻势更加疯狂。他们甚至不顾伤亡,将攻城槌直接推到城门下,疯狂撞击着昨日刚刚加固过的城门。
“城门告急!”传令兵嘶哑的喊声传来。
林默立刻带人冲向城门楼。只见下方的北军顶着箭雨和滚油,死命撞击着城门,门后的撑木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